又是一日。
叶白正在帝都外的一座山上陪着冰火兽狩猎——说是陪, 实际当然是冰火兽自个狩猎, 而他则在一旁练剑或参透功法。
枫叶开得正好, 火红的林子里, 陪着叶白而来的几个侍卫愁眉苦脸的站在旁边,一时注意叶白, 一时又要防范冰火兽, 就怕对方突然从哪个旮旯角跳出来, 咬掉了自己的脑袋。
一直盘膝坐着的叶白忽然张开了眼。
侍卫中一个比较机灵的看见了, 刚要张口, 就听叶白道:“呆在这里。”
一旁无所事事的侍卫统统回过了神。侍卫首领上前一步,赔笑道:“少爷是打算去哪儿?要不要小的们……”
话还没有说完,叶白就对咬着一只公鹿,慢悠悠踱回来的冰火兽道:“看着,他们要跟来就直接吃了。”
侍卫遍体生凉。
吃了?冰火兽睁着猩红的大眼睛,看了看旁边聚得越发紧了的几个侍卫,可有可无的点了头。
侍卫冷汗刷的下来了。
叶白不再理会,只径自向前走去。
而那几个被冰火兽守着的侍卫相互对看一眼,咬咬牙就——
……就纷纷扭过头, 当没看见叶白在干什么了。
叶白向着树林深处走去。
水声随着他进入的深度而越发明显,涓涓潺潺,空灵清透。
路途并不算远。很快, 叶白就在一色火红黄绿中看到了一条银白, 以及银白旁边, 穿着紫衣的人。
叶白站在了闻人君身后。
分别的时间并不是太久, 一个多月而已,然而自到了宰相府,他却只觉得两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久到,他已经不太耐烦再多等待。
“你来了。”闻人君转过身,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而淡漠。
看着对方,叶白其实有很多想说的,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微微点了头。
“最近如何?”闻人君简单而寻常的寒暄着。
“不错。”叶白回道。
点了点头,闻人君问:“我听这里的人说,你不准备和飞云城联系……是不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找回我,是因为……”叶白本想说‘是因为你’,但想到这么说可能让闻人君心中不舒服,便又做了罢。
叶白说的,闻人君愿意听;叶白不说的,闻人君也不会特地去追问。所以见叶白说到了一半没有说下去,闻人君也不太在意,只道:“现在距离叶谦给你的期限不足五天,你打算怎么做?”
这么说着,闻人君又建议:“由我同对方谈,如何?”
叶白没有回答闻人君的问题,只问:“宰相府向飞云城下手了?”
没有避讳,然而也不准备多说,闻人君只简单的点头,道:“这些事我处理得了。”
一句‘我处理得了’,再让叶白略微烦躁的皱起了眉。
叶白明白闻人君不告诉他详细情况的出发点和他不曾告诉闻人君叶谦是为了他才把自己带回来的出发点一样,都只是不愿意让对方太过费心。
然而这‘不愿意让对方太过费心’,更直接一点讲,也不过是因为两人关系平平,所以彼此客气而已。
这很普通。闻人君对他的态度一直是这样,突然变了才会奇怪……
叶白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却无法阻止不知从何而来却越来越鲜明激烈的烦躁。
眉心紧紧的皱着,叶白轻轻甩了头。
闻人君注意到了:“怎么,累了?”
尽力压下脑海里那莫名的烦躁,叶白微微摇头:“五天后我有打算。我不会认什么父亲。我这几天一直呆在宰相府里,是想……”
叶白呆在宰相府里,其实一开头,不过是因为对方用飞云城来威胁。然而现在面对着闻人君,他回忆着这几日的情景,却不知不觉的说道:“是想……找一个东西?”
闻人君微微皱了眉。伸出手,他本来想抚上叶白紧皱的眉心,然而就在左手稍稍抬起几分的时候,他就突然醒悟过来,反射性的就再放下了。
没有注意到闻人君的小动作,但已经理清楚自己感觉的叶白再次开口,语气较之前肯定得多了:“我想找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闻人君问。
“不知道。”叶白摇了摇头,“只是有这个感觉而已。”
闻人君点头:“小心些。还有几天后的宴会,你多注意些,既然你不打算认亲,那依叶谦的个性,只怕无法善了了。”
请柬早早发下去了,虽然请柬上没有真正写明为了什么,但稍微有心的想来也打探得差不多了。而那时候他再说不认,无疑是当着外人的面打叶谦的脸。这样的事,就是再好脾气的人也要动怒,何况是叶谦?自然是无法善了了。
叶白当然知道这一点:“嗯。你那一日……”
“我会去。”闻人君道。
刚刚压下去的烦躁突然又升起来了,叶白再皱起眉——因为对自己不受控制的情绪感到了不耐烦。他摇了摇头:“到时候,他可能会迁怒飞云城。”
闻人君笑了笑:“乾元的宰相固然尊贵,飞云城也并不弱势到哪里去。何况,我不去,他就会不打飞云城的主意了?”
叶白当然知道这一点。既然拥有一个不算小的势力,很多时候肯定无法避免某些东西。但他记得,他记得……
记得这个人,并不喜欢这些。
叶白有些茫然的想着,也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