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诲原本顶着一张暴怒的俊彦,听到李嗣源口中低低的吐出这几个字,愤怒瞬间就消去了大半。
这其中主要的缘故,并不是安重诲多沉不住气,而是自他做了李嗣源府上幕僚至今日的此时此刻之前,还从未听李嗣源同谁服过声软,道过句谦的,他今日听见的这句,绝对算得上是辟地开天独一份儿。
原本就只是个玩笑,安重诲其实并未当真动怒,只因出糗时正当着王蓁的面,安重诲颜面上有些过不去,却不曾想李嗣源竟同自己道了声歉。
安重诲立刻觉着,还是自己赚了。
一脸怒云片刻便化了个干净,攒出个拨云见日的笑靥,又十分大度地挥了下手,正欲开口说几句客套话,却听李嗣源似是自言自语地说了句:“玩的有些过了。”
安重诲脚底下一个趔趄,幸而身后的春池手快将他扶住,顺带奉上一副怜悯眼神:“安先生,我先扶着您回房歇歇吧。”
看着安重诲有气无力地倚着春池离去,王蓁一脸莫名的凑上前几步,小声问:“这人方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李嗣源望着安重诲的背影,唇角仍带着似有若无的笑痕:“他每逢饿了便如此,你做两张饼给他送去便无碍了。”
王蓁一脸狐疑地望向渐渐消失在视线外的安重诲,心里嘀咕:只闻女子饿了容易晕眩,却从未听说男子也有这个症候。
王蓁立在当地胡思乱想,回头再看时,李嗣源已然走的远了,只得追过去,问道:“我既暂留在将军府上,也不好白叨扰,还请将军赐个差职。”
李嗣源脚步未停,淡淡道:“你既会做饼,就仍去厨下做事吧。”
王蓁一心想着,只要不在这府上吃白饭便暂且安了心,在厨下做事又驾轻就熟,正合了她的心思。
她眼下虽扮着男装,但若同府中其他小厮同住,多有不便,李嗣源倒也体恤,仍让她独自住着先前的那间房。
王蓁单独住一室,表面上看着,同近身侍奉李嗣源的春池,秋沁等掌事侍从一样的待遇,在旁的府仆眼中,自是另眼相看的。
厨房本就人多,且各人分派的活计都是固有的定例,王蓁是临时安进来的,其实并没多的活计让她做,又因她饼做的尤其好,掌事的厨娘便只派她单做饼,其余皆不劳她。
一日食谱单子上没写要饼,王蓁便只管歇着,日子过的倒也清闲自在。
此日晚饭后,王蓁早早下了工,回房时顺带打桶热水洗了个澡。
秋意渐浓时,晚间洗了头发不易干,王蓁便只简单绾了个髻,抬眼见外面天色尚早,环顾房内一圈,目光落在床头。
她当初由军营中匆忙逃出来的时候,因舍不得,便将刘鄩生前赠的几本书顺手塞进怀里。这些日虽安稳下来,却仍常梦见刘鄩当初的慈和模样,醒来便忍不住抹一回眼泪。
为睹物思人,王蓁便将这几本书放在床头,权当个念想时时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