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步履从容地进了待客的正堂,眼见李存勖和春池都看见了自己,脚底下的步子更……显得从容了几分。
从容地走至近前,又从容地对着李存勖施一薄礼,李嗣源薄唇象征性地勾了勾:“不知代将军亲自登门,嗣源晨起的有些迟了。”
李存勖打量李嗣源虽穿着家常的素色宽衫,头发却梳的整洁利落,一丝不乱,便知他必已早起多时了,不过因懒得换正装才寻个托词罢了。
但自己确是大清早就登人家的门,伦理人家说刚起也不为过。故而对李嗣源给的这个大不敬的闷亏,李存勖只得一口不剩地全吃进肚子里。
两人一番简单寒暄,李存勖将话茬左拐右绕,终于绕到了此行的正经目的上头,眼里含着笑向李嗣源打听:“我今晨听闻昨夜守城的几个兵卒说,你府里来了个新厨子?居然半夜三更的赶来投奔你,好像还差点被刘副将给误杀了?”
李嗣源面上顿时就显出几分无奈,摇头轻叹:“你知我日常起居对府内下人要求甚多,找个和我心意的人也着实不易。当日在东京办事,我却是颇中意此人的面点手艺,曾跟他提过一句,却不想这人竟是个如此不懂礼数的,昨晚上见他那番鲁莽行径,我此刻还考虑要不要留下此人呢。”
李存勖闻言,立刻道:“我就是晓得你府里用的皆是精细人物,往日听闻你为吃正宗的胡饼,还特地雇了个西域的厨娘,手艺颇有些名气,怎么?如今那西域的厨娘不干了?”
李嗣源摇头:“那西域厨娘倒还在府上,却因玉蝉她很喜欢吃那她亲手做的胡饼,我便将她留在了府内,出征时并没带在身侧。”
一听李嗣源口中提及“玉蝉”这个名字,李存勖立刻两眼放光,点头如捣蒜道:“那是应该,那是应该!像玉蝉那样的女子,就算将世间最好的厨子全雇来,只伺候她一个,那也不为过!”
李嗣源暗垂眼帘,浅浅地勾了下唇,端起茶盏浅呷漫饮。
李存勖见他不说话,就显得有些坐不安宁,四下打量道:“自攻下应天,我这还是头一回来你这府上,听闻几个来过的副将说,你将府内打理的十分雅致,我今日恰好得闲……”
李嗣源不待他往下说,先笑道:“是嗣源失礼了,其实早该请代将军来府内小酌,只是代将军军务繁忙,不似我整日闲散无事,故不敢随意叨扰。”
说罢,李嗣源起身对侍立在身侧的春池吩咐道:“你去吩咐秋沁,让昨日才来府上的那个厨子,将先前给我做过的那种饼,速做一份来,给代将军品尝。记住,是先前我吃过的那种饼,别弄错了。”
待春池应声出去,李嗣源引着李存勖出了待客的正厅,向府内其他各处赏玩。
————
初晨时分,新阳已敛去了处暑时节最后的炎烈,将温柔的光晕洒在秋海棠深碧色的叶脉上,随微风摇动,如阳绿的翠子,明媚娇滟。
此前的一夜,是王蓁这些日以来,难得睡的酣香黑甜的一宿。
随军出征的一路,终日只能同陌陌挤在狭小的马车或帐篷里,自然无法好眠。刘鄩出征重伤之后,更是夜夜不得合眼,困的狠了,就和衣倚在病榻前小寐片刻,终于盼到刘鄩的伤势略微好转时,却又踏上了匆匆逃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