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更是远离了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在她室友的印象里,仿佛应该整日阴雨绵绵,湿嗒嗒的,带着几分哀怨缱绻,明明那里从不是苏杭的江南水乡,有的只有明快爽利。
她不想一次次的提醒那些室友,她的故乡是如何的美。
太累。
她心里记得就好。
她心中总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那儿更好的地方了,那里湿润却不整日下雨,那里朗朗晴空却不干燥。
想到这里,她又暗笑自己将故乡夸的太好,只是故乡是每个人的伊甸园,思乡之人何其多,不多她一个。
何况,那里是真的好,少不入川,老不离蜀,代代相传做不得假。
她生在那里,谈不上入川。
她离开那里,尚未老。
不论她何其钟爱那里,她都留不下,不是不能留下,仅是不甘留下。
她清楚的明白自己,留不下,再好的地方也留不下,她生有反骨,无法在一个地方久待,一有机会就总想着离去,也许老了以后她会回去养老,但那只是老了之后。
世界那么大,她想去看看。
她叹了口气:“算了。”
安德森不懂她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
叶未央看着他的神色,默默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说过什么,她失笑道:“安德森先生,你应该习惯的,女性思想总是这般跳跃。彼岸花也好,攀枝花也好不过是托物寄情。无论如何,人能依靠的可不就只有自己。”
“你是一个很清醒的人。”安德森说,“在P市,你给我做向导时,我就知道,以你的性格,会成大事。”
叶未央笑了起来:“你这般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安德森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想说——像你这样的人注定不快乐。
举凡天才,举凡清醒的人,总是不快乐的,他们只会清醒而痛苦的活着,为许多事打抱不平,受心火煎熬。
他清楚这一点。
他曾经有一个朋友,就是这样的人,生性高傲,说话毒辣,几乎所有人都不喜欢她,她从不在意这些人的想法,她无所谓于任何人诋毁她,她只是冷漠的看着,连个笑都欠奉,她能轻易看透一个人,她对所有事件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她清醒的看待世间的一切事。
可以这么说,若非他是独身主义者,她的人格魅力足够促使他娶她。
就是这样一个独立自主又强大的女性在三年前吞枪自杀。
他至今记得她遗书上的几句话。
——Alwaysunderstoodthatlivingisextremelyboring,Itriedtomakemylifeinteresting,butfailed.Finallychosetoendthisboringlife,Iamveryhappy(一直明白活着是极其无聊的事,我试图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有趣些,未果。最后终于选择结束这无聊的一生,我很开心。)
他担忧叶未央也会有这一天,然而,冲他朋友的经历来看,即便他告诉她活得太过清醒不会快乐,也依旧没有任何用处。
朋友生前,同他讨论过生死问题,言谈间十分豁达,甚至送了他一首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那是她写在海子诗集扉页上的。
——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