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很冷, 但怎么也比不过蒋文渊的心冷。
他出了门, 神情僵滞的走了很久,寒风虽然吹干了他脸上的眼泪, 却也在他脸颊上留下了两道淡淡沟壑。
蒋文渊打个冷战,苦笑一声,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就近搜了家旅馆, 往那个方向去了。
这种时候, 是不是应该庆幸他被赶走的时候,还记得带身份证?
前台见一个年轻男人半夜来住旅馆,脸色就有点奇怪,接过他身份证往读卡器上一扫, 发现他已经结婚之后,神情就更微妙了。
“不好意思蒋先生, ”她说:“您已经是有妇之夫,独自一人来住旅馆,有您夫人的签字许可吗?”
神他妈的签字许可!
“……”蒋文渊几乎要被气笑了:“我出来住旅馆,还要有陆湘南的签字许可?!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前台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看他的眼神像是瞅见了潘金莲,还是正在喂武大郎吃砒霜的那个, 她将身份证推回去, 道:“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 我也没办法。”
说完, 又道:“请您在这儿等一下, 我会打电话通知你的监护人,叫她来接你的。”
出门住旅馆要陆湘南的签字也就算了,这会儿连走都不能走,非得叫她来接?
唯恐自己脸丢的不够吗?!
蒋文渊心里的火气就跟要爆发的火山似的,冷冷瞪了前台一眼,抢过身份证,头也不回的跑了。
前台在后边叫他,他也跟没听见似的,停都没停。
这鬼地方的法律法规跟原世界一点也不一样,之前那前台说的要叫监护人来接,兴许也是那些鬼规矩中的一个,蒋文渊唯恐被旅馆里的人扣下,出了门就死命的跑,直到拐出去几条街,确定别人再也追不上自己之后,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大冷的天,他跑的太久,肺就跟要炸开似的,喘气儿的时候都疼,蒋文渊两手撑着膝盖,心里极觉得荒唐,又觉得悲凉。
妻子带着野男人回家,半点不留情的当着小三的面动手,然后又把他赶了出来;亲爸亲妈一点都不担心他受委屈,反而说他不懂事,要带他回去给陆湘南道歉;唯一的妹妹不仅不理解他,还用那种充斥着嫌恶与不满的神情看着他……
自己怎么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上了!
夜风冷冷的吹过,蒋文渊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正觉得悲哀,忽然身上一暖,转头一看,原来是有人在自己身上披了一件大衣。
他心念微动,抬眼去看,就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爱人白灵珊。
她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脸上化着淡妆,看着来又清纯又明媚,现在她正用那双灵动的眼睛看着自己,关切的问:“这位先生,你还好吗?”
蒋文渊遭受了来自陆湘南和原生家庭的双重摧残后,再见到昔日的旧情人,怎么能不心生感触,情不自禁的流下两行泪,伸臂抱住了她。
白灵珊刚刚结束一场演出,路过这儿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相貌挺出挑的男人呆呆的站着,神情惘然而悲哀,像是遭受了什么打击似的。
她是个小演员,自己都挣扎在温饱线上,哪里有那么多善心怜惜别人,正准备走,寒风却将他身上的香水气味送了过来。
那是某蓝血品牌新发的限量版香水,她曾经在剧组男一号身上闻到过,说是品牌方送的,有意接洽他为品牌代言人,男一号的经纪人深以为荣,在剧组里重复说了好多遍。
白灵珊分辨出这味道,脚步也就停了,将脸上的不耐烦抹去,神情关切的走了上去。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两人很快亲近起来,白灵珊只当是遇上了富贵人家偷跑出来的小少爷,有意哄蒋文渊开心,看他神色怏怏,便带着他去喝酒,见他醉酒后流露出的大男子主义言辞,不禁更佐证了他出身不凡的想法。
蒋文渊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不是家暴渣女,就是想从他身上捞钱的贪婪父母、无情妹妹,忽然间遇上前世情人,又见她这么柔声细语,当然把持不住,喝的半醉之后,俩人就理所应当的去开了房。
第二天蒋文渊一觉睡醒,便见美人在怀,欣然的拉着白灵珊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一口。
白灵珊温柔的看着他,道:“你偷偷跑出来,家里人会不会担心?”
“担心?”蒋文渊想起自己的父母,不禁冷笑:“他们才不会担心我,顶多是担心我走了,自己没地方要钱。”
什么?他父母都在问他要钱?
这跟自己想的可不一样啊。
白灵珊微微一怔,脸上赞叹之色更盛,试探着说:“真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的,居然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
蒋文渊被这话不轻不重的噎了一下,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个靠妻子养着的家庭主夫,含糊的笑了笑,没有搭腔。
白灵珊怕叫他觉得自己是贪慕金钱,也没多问,反正她是女人,这种事儿上怎么都不吃亏,温柔的哄着蒋文渊说了会儿话,又交换了联系方式,在看见他的名牌手机之后,她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要我送你回家吗?”分别时,白灵珊温声道:“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啊。”
“……”蒋文渊勉强挤出个笑:“我会的,你放心吧。”
两人就此分别,白灵珊抱着睡了一个大家少爷的心思美滋滋的走了,蒋文渊则沉浸在旧情人重逢的温情之中,短暂回味了一会儿,就挽起袖子开始找工作。
他毕竟不是这个世界上土生土长的人,不像其余男人一样,从小就接受了女尊男卑的思想,他骨子里是个直男癌,怎么可能原意用脸和身体去讨好女人,卑躬屈膝的伺候陆湘南那个贱人。
蒋文渊决心要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天地,想当初,他不也将蒋氏集团经营的有声有色吗?
此时此刻,他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是在陆氏集团的基础上组建了蒋氏集团,全然将一切归功到了自己身上。
踌躇满志的蒋文渊很快就遭到了现实的铁拳攻击。
他是男人,又是已婚的身份,这几乎注定了没什么正经单位会收他,更别说他学历也并不十分出众,诸多女性候选者包围之下,更没人乐意要他了。
蒋文渊在求职网站上发布了自己的信息,一整天过去了,却没个正经人联系他,要不就是妈妈桑,要不就是夜店经理,他身上带的现金不多,想用银行卡取钱,却发现那几张卡都已经被陆湘南那个狗日的冻结了。
艹!
蒋文渊骂了一声,肚子却饿的厉害,看一眼裤兜里的钱,没敢去正经酒店,随便找了家面馆,点了份素面吃。
老板娘约莫五十来岁了,一张胖脸十分和气,对着他看了会儿,没多久,就端着面给他送过去了。
“快吃吧小伙子,”老板娘拍了拍他的肩:“人生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蒋文渊看了一眼,差点掉下眼泪来。
他点的是最便宜的小碗素面,老板娘送来的却是大碗的牛肉面,肉片切得又厚又大,小葱清脆,剔透鲜香的汤汁都要从碗里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