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老太太院子里,这会儿虽非午后,却是静悄悄的。
院子里,满满站了一地的人,细看看,不只有老太太这儿当差的,还有跟着大老爷的,大太太的,二老爷的,二太太的。这会儿都汇集在这儿,要是搁在平时,这么些个人在一起,说话打屁声自然是少不了的,没准还有许多冷嘲热讽、挤兑构陷什么的,谁让有的主子之间不怎么对付呢?
不过这会儿,这些人都站在院子里不说,还都没出什么声音,有些还竖着耳朵,竭力倾听着正屋里的声音。只是,与平时只放着帘子不同,这正屋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屋里又没有大声说话,外头是根本听不出什么来。
好一会儿,吱呀一声,门开了,大老爷率先走了出来,脸色相当不好,接着是大太太邢夫人,也低着个头虎着个脸,再下来是二老爷,还是张黑脸,最后,就是二太太王夫人,照旧……木着张脸,只是若仔细看看,眼角眉梢,竟然有股子喜色?
贾赦出了来,也不说话,一甩袖子,就出了院门,上了车。大太太亦步亦趋地跟着后头,也上了车,走了。
二老爷倒是没立马上车,而是站在那儿,恭送着兄长继嫂,等小车走了,才直起身,掉头冲着王夫人冷哼了一声,也上了车走了。
倒是剩下王夫人,不紧不慢的送着人,等那三位都走了,才对那些下人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都愣在这儿干什么?”
只等剩下的那些人都散开麻利的干活了,王夫人才上了自己的小车,也走了。
只是,才上了车,王夫人就止也止不住地笑。今儿个的心情,也算是大起大伏了,从高兴到惶恐,愤恨,可最终,有些东西还是朝她预想的方向走了。只要是能给娘娘长脸,她受几句喝斥又算得了什么?
查出账目不符、以次充好的事情,王夫人虽知道凭这个并不一定能扳倒大房,只是这可是干系到皇家的事情,她又是娘娘的生母,以这个她就能把手伸到省亲别院的事情里头。
王夫人在兴兴头上把这个事情禀报给老太太,老太太也挺重视的,就把大老爷大太太都叫来了。谁知道,那两人是来了。只是没想到,那邢氏是一路哭着过来的,边上的大老爷,眼睛也有点儿犯红,还狠狠地瞪着她。
一进门,老太太还没说什么,那邢氏竟不顾形象,如泼妇一般,扑上去就抱住老太太的腿,直着嗓子嚎,边嚎还边喊着日子没法过了。堂堂将军夫人,那样子,真让人目瞪口呆,就跟那赵氏贱婢一个样子,可真是舍得下脸面!
王夫人原还以为他们这是哭诉贪墨之事与他们不相干,可接来下邢氏一张嘴,来了一声“可怜的迎丫头”,就让她知道事情有变了。
不光有变,那不要脸的邢氏还知道来个先下手为强!
老太太还是端得住的,看着事情不对,就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连往日倚重的鸳鸯也不例外,只留两个儿子俩媳妇在。
所有的事情,在关起门来后,一一都摊了开来。虽说王夫人没法直指大房监守自盗,邢氏也没证据指证王夫人存心败坏二姑娘的闺誉,只是,老太太是个什么人,还能不明白?
老太太确实气坏了,只是,两房的争斗,由来已久,有些,还是她故意为之。不过,她没想到在这些大事上头,还能如此不顾荣国府的名声!
不过,气归气,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首先,就是不名誉的事情不许再提。只是,虽然传言还未久广,这进宫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让老大快些给二姑娘相看人,也别再提林靖这人了,那小崽子,可不是这么好摆布的,万一再嚷嚷什么有的没的,那荣国府的门楣,可真要抹黑了。日后二姑娘的嫁妆,这做婶子的要担个一半。
只是这话,总要圆回来的。老太太脑子也快,倒是想出个法子。如今,只能假托命理,说是流年不利,二姑娘今年得订了鸳盟,不然命运坎坷,过不了双十大坎。偏偏林家孩子还要守孝,不能定下这个。老大夫妻俩疼爱女儿,只能作罢。同时还要安抚林家那小子,金银财物什么都好,还要丰盛一些,正好破了嫌贫爱富之说。
只是三姑娘的事情,也不要再提了,姐妹易嫁,难道是那么好听的?
至于那省亲别院的营造,倒是称了王夫人的心,让王夫人也插进手去了。不过说到这个银两的事情,老太太也是叹气。如今府里也就这样,看看哪里再挤挤,总不能落了宫里娘娘的脸面。二房自己再出个十万两。最后实在不行的话,老太太只能从自己的私库里出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