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月初,看不到什么月光,漫天繁星倒显得分外明亮。也算是一番美景,席兰薇此时却全没心思去看,坐在步辇上,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对、必有人从中做鬼。却又不知是谁,更不知原因。
宫中因嫉妒、或要除异己,下毒之事是常有的。再不然,也该放些毒蝎、毒蛇之类的毒物,才能致人于死地,用蝗虫干什么?
再者,家人子们入宫两个月了,担心她们日后得宠上位的也早该下手了,现在来弄这蝗虫是什么意思?
今天她安抚的那姑娘……又是姿色平平,年龄又那么小,霍祁不可能选她入宫,何苦格外吓她一吓……
揣着满腹地不解,席兰薇到了颖淑宫。这已在后宫之外的宫室,连门前宫道都显得更安静些。踏入宫门,宫中也无她所想象中的慌乱,反倒是一派死寂。
除却枝头上蛐蛐的低鸣,再寻不到半点动静了。
方才去禀话的女官挑着宫灯为她引路,沿途偶有其他宫人经过,皆退到一旁道一声:“惠妃夫人安。”
席兰薇沉着息一路行过去,在回廊下左转右转的,终于到了一片宫室前。
一个个房间的灯皆亮着,从窗纸中透出片片暖黄。每个房门前都无宫人,只有一处,门前足有五六个宫女。
是以不需那宫女再多加指引,她径自行过去,望了望里面,问道:“如何了?”
“已无大碍了。”为首的女官躬身回道,顿了一顿,说得更详细了些,“太医来看过,陛下也下旨差了御医来,皆说只是受了惊吓,好好休息几日便没事了。”
席兰薇点一点头,略微安了心,提步进了房中。
那家人子正由宫娥服侍着服药,房内药香淡淡。她见席兰薇进来,自是要下榻行礼,兰薇忙疾行几步一挡:“你好生歇着便是。”
“谢夫人……”她低应了一声,半躺回去,望一望席兰薇,双目无神。
“知道吓坏了你,本宫来看看。”她勉强一笑,稍停又道,“眼见着院中未再有蝗,大抵是昨晚闹的那场有遗留的飞进了屋罢了。你也莫太害怕,好好养着,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着人直接去翊祥宫找本宫回话便是。”
她说得和善,是执掌宫权的嫔妃、又比这家人子年长几岁,听着很有分量。那家人子点了一点头,稍稍露了点笑意,颔首应道:“诺……谢夫人。”
除却安抚,自也不免问一问此前是否发生过什么,又或是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气味古怪的东西才招惹了飞蝗。那家人子细细回忆一番,摇头说“应是没有”,宫正司的宫人收拾了她今日所着衣物、所佩香囊、所戴珠钗,一并呈予席兰薇面前,也说未觉出什么特殊。
而后,席兰薇不放心,自己挨个验了一遍,确都是女儿家常用的香罢了,莫说“古怪”,就连珍贵的香料也没有,简简单单的茉莉清香而已,绝无格外招惹蝗虫的可能。
事情愈发怪了。自她房中离开,席兰薇耳闻路过的各个卧房中皆有窃窃私语。可见,是家人子们连历了三遭事后,已然难以安眠。
长声一叹,吩咐秋白召众人去正殿小坐。几十人不足一刻便以齐聚,虽则皆受了惊吓,但妆容仍是讲究得很。
席兰薇静了一静,一时竟不知还能说什么。
“徐氏受了惊,待她养好后,宫中自会安排人送她回家。”轻揉着太阳穴,愈想愈觉得头疼,“此事中古怪颇多,本宫入宫也有几年了,不曾见过。诸位稍安勿躁,若当真一再这样闹下去……就只好各自回家去,以防闹出什么大事来。”
此言一出,众人反倒面色一白,分明是觉得相较于被这蝗虫吓得寝食难安、不得殿选才更可怕。
席兰薇也知道,她们都是准备了许久的。
在她离开颖淑宫时,甚至有两名家人子追了上来,有些焦灼、又因担心失礼而极是忐忑不安地一福身,轻言道:“惠妃夫人容禀,臣女觉得……觉得这么多时日了,此事虽出得突然,但也不大……没准、没准只是那徐氏一人的原因,拖累了这许多人平白受惊罢了……”
显是生怕她当真建议皇帝不再殿选、直接让她们回家去,便把罪责全推到了徐氏一人身上。
席兰薇看了看她们,淡一笑,未因此生怒,略一微笑:“本宫心中有数。该如何,自然要等陛下决断。其他的……就如本宫方才所言一般,稍安勿躁。”
不再同任何人多言,坐上步辇,仍沿来时的路回翊祥宫去。路上,连她都忍不住四下打量着,很希望能寻到什么不对之处来,却是毫无结果。
提心吊胆间,一夜难眠,在榻上辗转反侧。竭力不出声,还是惊动了霍祁,霍祁伸手一按她:“别折腾了。”
“……”她在他怀里挣了挣,神色沉痛,“一想到颖淑宫现在可能又被飞蝗覆盖……”
于是他闲闲接口:“那夫人你也不能帮着扑蝗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