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不管达扎路恭家在决斗仪式上受到了多大的损失,不管那群山豹子的死给他们家的实际实力带来了多大的损害,不管他们的名声和无形的地位受到了多大的冲击、打击,总之这是达扎路恭需要担心需要提防的事情,其他的王公大臣们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东西。总之,在向天神献祭,在数十个苯教法师联手主持的献祭决斗典礼上达扎路恭输了,这就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以前一些和达扎路恭站得比较近的王公大臣开始向朗录抛媚眼,这也是免不了的事情。面如死灰如丧考妣的达扎路恭灰溜溜的领着自己的族人和军队跟随弃迭祖赞回到了逻些,躲回了自己的家宅――按照吐蕃的规矩,他不仅输了这一场决斗,更是连所有的道理都输掉了,他家的那些子侄就等于白死了,事情就是这样简单。
而达扎路恭依附的弃迭祖赞,则是面无表情的领队回到了普陀珞珈,面色古怪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宫里。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意味来的怪笑,好似在讥嘲些什么。等得他在寝宫里坐下,弃迭祖赞已经笑得是前俯后仰,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妙,妙,妙,达扎路恭、朗录,你们去继续争斗罢。这一次达扎路恭吃了大亏,呵呵呵呵,事情可没有这么容易完算。哼哼,这些王公们争斗起来,妙!”
一声深沉的叹息在寝宫内回荡,温和好似母胎中的羊水晃动般让人不自觉沉迷在内的声音响起:“大王好生得意,南无阿弥陀佛,如此挑起王公们的争端,让他们在血雨腥风中消耗自己家族的实力,最后由大王取而代之,果然是好心计,好手段。南无阿弥陀佛,可怜那些死伤者,大王却又怎么敢如许肯定,等得最后一定是大王达成目的?”
“谁?”一声咆哮,弃迭祖赞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柄纯金打造的弯刀,一个骨碌在厚厚的地毯上滚出了十几步远,躲在一根柱子后,谨慎的在寝宫内扫了一眼。一名白衣如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年少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盘膝坐在了寝宫正中的一块蒲团上,脑后一轮白色佛光皎洁宛如明月,正是华逻和尚。他左手缠着一串黑色珍珠串成的佛珠,右手拇指、食指轻轻的拈着一朵淡金色半透明的波罗花,那拳头大小的花朵上一缕缕金光隐隐放出,照耀得整个寝宫好似纯金打造,光怪陆离,好不神异。随着华逻和尚一声轻轻的梵唱,寝宫虚空内有无数金刚、罗汉自那空气中闪现,一声声清脆悦耳的诵经声自那天际传来,好似清泉一样洗涤着所有人的心灵。
此时此刻,受那诵经声洗涤的,只有弃迭祖赞一人而已。华逻和尚施展的是天竺佛门‘西天大接引禅功’,那有大法力大神通大愿心的佛子,碰到对于佛门有大因缘的俗人时,耗费一世轮回积攒的全部法力神通,施展出这接引禅功,可以平地化出西天极乐世界的虚像,让人在那无边的佛光梵唱中直接皈依,实在是佛门渡化门徒的无上法门。此时为了让弃迭祖赞投身佛门,华逻也不惜大耗工本的施展出这门禅功,实在是用心良苦。奈何吐蕃乃是苯教的地盘,苯教中很有几位力量极强的人物潜伏,华逻和尚为了安全和隐秘,这禅功只是施展了冰山一角,耗费的修为也不过是区区百年苦修积蓄的佛力,但是就是这不完全的禅功施为,已经让弃迭祖赞失魂落魄,在地上膜拜不已了。
“不知大师自何而来?”弃迭祖赞虔诚的朝着华逻和尚叩拜了九下,沉声喝问。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乃天竺烂陀寺苦修僧人,发大愿心来你吐蕃传播佛法而来。”华逻和尚却也不客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入我佛门,我教当以大神通大威力助你平定苯教,铲除那等王公大臣,让你吐蕃王真正的掌控吐蕃一国之大权。此事,可是大王梦寐以求的么?”金色波罗花上一缕缕金光在弃迭祖赞的体内穿入穿出,净化着弃迭祖赞的身心,让他的身躯慢慢改造成最适合佛法修炼的体质。比起大善智当年在长安城使用过的强行渡化江鱼入佛门的那接引功法,华逻和尚的这一手高明了何止百倍?四周都有那来自西天佛境的罗汉金刚的真身投影,寝宫内的佛力强大到了极点,那些梵唱声都是诸位罗汉、金刚数千百万年来积累的诵经愿力,足以让顽石点头、足以让天魔投奔佛门,却又怎么是弃迭祖赞所能抵挡的?没有丝毫的迟疑,弃迭祖赞已经是大声应诺,加入了佛门,拜华逻和尚为师,成为一名修行的佛子。
“善哉,善哉。”华逻和尚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一次却也不算白来了。今日的决斗典礼,华逻和尚全程旁观,以他的修为、以他数世轮回的见识眼光,自然看穿了吐蕃国内如今的一切问题所在,故而言语中直奔主题,轻而易举的击碎了弃迭祖赞心中最后一丝提防,让弃迭祖赞心甘情愿的加入了佛门。
一方不惜耗费元气以佛门禅功接引,一方则是心中有事正需要一个强大盟友的相助,二者一拍即合,只是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弃迭祖赞和华逻和尚就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天竺佛门派出高手潜入吐蕃秘密传教,以高手坐镇吐蕃打压苯教的势力尤其是打压和苯教法师们勾结在一起的王公贵族的势力,让王室掌握绝对的权力;天竺佛门有在吐蕃自由传教的权力,佛门高僧不许插手吐蕃的政务和军务,更要帮助王室控制王公大臣、军队将领、平民百姓乃至奴隶农奴的思想,让他们不会升起抵抗王室统治的心思。
华逻和尚终于是极其满意的笑了,他点头道:“如此甚好,具体的细致条款,我等日后再详细商议就是。徒儿今日可见到,那朗录和你身边的一位红衣大法师很是有点勾结么?就算那叫做江鱼的年轻人不捣鬼,达扎路恭的那一批武士也是死定了。”华逻和尚对今日决斗场中的事情那是如同掌心观纹,看得清清楚楚,其中的一应玄虚都在他明镜一般的心境中反应出来,此时正好说出来坚定弃迭祖赞的决心。
面色阴沉的弃迭祖赞摸了一下自己的胡须,冷哼道:“此事,本王却也明白,却是奈何不得他们。法师们和王公大臣们勾结,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却也奈何不得他们。嗯,师父认识那个叫做江鱼的年轻人?嘿嘿,他可是朗录新招揽的客卿,本王看其中一定有古怪。”吧嗒了一下嘴巴,弃迭祖赞很肯定的说道:“以前朗录和达扎路恭争斗,却也没有闹到今年这种程度。今年达扎路恭的族人死伤这么多,定然是有人在其中煽风点火。以本王看来,就以这叫做江鱼的年轻人最为可疑,最为可疑啊。”
弃迭祖赞的眼珠子一阵乱转,偷瞥了华逻和尚一眼。华逻和尚却是微微一笑,点头道:“徒儿说得是,那江鱼是大唐朝皇帝的亲信,乃是他大唐新成立的捕风营的将军,更是左骁骑卫的大将军,手握重权,更是大唐皇帝身边最强的打手。他来到吐蕃,还能做什么好事?”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弃迭祖赞,华逻和尚微笑道:“徒儿,你这几年是否可和一批邪魔合作么?”
眼里寒光闪过,弃迭祖赞故作惊讶的看着华逻和尚:“师尊何出此言?我吐蕃王室,怎会和邪魔合作?”
华逻和尚微微一笑,轻轻的点头,半天没吭声。他算是明白了,就算是慑服于大接引禅功的威力,弃迭祖赞就算是已经成为了佛门的弟子,以他的坚毅心性以及为王者特有的功利、提防的思想,短期内也别想他真的把自己当师父看待。对于弃迭祖赞这样的人,除非是以大神通将他真正的渡化为最为虔诚的佛子――显然在苯教的地盘上施展过强的神通是不可能的――那也就只有以实际的利益、好处慢慢的增进双方之间的感情,最终达到他华逻和尚想要达到的目的。看到弃迭祖赞眉目间的一丝提防之色,华逻和尚点点头,说出一番话来。一番话说得弃迭祖赞是面色苍白,浑身冷汗湿透了衣衫,目中奇光连闪,最终才朝着华逻和尚又叩拜了几次。
是夜,距离普陀珞珈有三里多路的一处小山包上,江鱼裹着一件极其珍贵的白豹皮大衣,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灯火昏黑只是在山脚下有十几个火把有气无力的释放着光芒的普陀珞珈。今日朗家一举压过了达扎路恭,不仅在实际的武力上极大削弱了达扎路恭家,更是在声势地位上压过了达扎路恭极多,很多中立派别的王公都开始偷偷的向他们朗家卖好,朗录大喜之下,阖族狂欢痛饮,如今朗家能爬起来的清醒人都没有几个了,江鱼正好领了人出来,潜入普陀珞珈杀人。
地煞殿残留的一批党羽就隐藏在普陀珞珈中,从朗录他们的谈话中可以发现,这些地煞殿的残党帮弃迭祖赞训练了几批极其精锐的军队,乃是弃迭祖赞如今的一大助力,这些人就潜伏在普陀珞珈中,受用着弃迭祖赞提供的吐蕃最好的享受。这些因为地煞殿主被杀而吓破了胆,因为和后台靠山失去了联系而变得无所适从的地煞殿党羽,没有了方向、没有了目标,只能是浑浑噩噩的在吐蕃厮混,过着有一天就过一天的堕落生活。他们从来没有想到,在遥远的大唐朝,还有李隆基在惦记着他们,甚至还派出了江鱼他们这样的杀手来追杀他们。而且这些党羽也想不到,他们已经成为了中原佛门、道门打赌的筹码,他们的性命可是关系着一百座寺庙道观的归属。
朝那高耸好似要触摸到天空的普陀珞珈宫殿眺望了一阵,江鱼一行两百许人急速掩近,从火把不能照耀到的边角落靠近了最下方宫殿的围墙。围墙内是一堵高有二十丈的山崖,崖壁上方悬空建造了一条走廊。耳聪目明的江鱼他们听得清楚,那走廊上正有两个吐蕃士兵在来回的巡视,他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被刮过的寒风淹没,却瞒不过江鱼他们的耳朵。
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孙行者、李亨、龙赤火、白霞子、白猛、五毒兄弟一干人,江鱼轻轻的点点头,让李亨紧跟在自己身边,带着一干属下好似壁虎一样顺着那陡峭的山崖攀爬了上去,潜入了普陀珞珈。此时,普陀珞珈大门口那十几个有气无力站着的吐蕃士兵还在轻声的笑语交谈,根本不知道这群杀星已经混入了自己后方的宫殿群。
好似水流渗入了沙堆,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江鱼他们一行人已经扫过了大半个普陀珞珈。超过三百名吐蕃士兵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就被捕风营的暴徒们自背后扭断了脖子,这些曾经的江湖强寇、江洋大盗们,对于这些秘密潜入背后杀人的法门实在是熟极而流,这些精锐的吐蕃士兵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没有惊动任何人,江鱼他们已经潜到了普陀珞珈宫殿群的最高处,靠近了山顶侧后方的一所大宅院。宅院中漆黑一片,只有无数厚重的呼吸声传出,偶尔还有人在梦呓、磨牙,宅院中的人显然都陷入了深沉的美梦中。
李亨一溜烟的窜到了宅院围墙上,将那处潜伏的一名士兵打断了脖子,随后轻言细语的低声说道:“有点不对?朗录他们不是说,这普陀珞珈有近万名精兵守卫么?怎么今晚我们一路潜入,碰到的士兵只有数百人?山下的兵营也没有任何的动静,到底是怎么回事?”
片刻的沉静后,江鱼冷声道:“管他这么多?杀光这处宅子里的人,就赢了那一百处道观,回去定然有好处。也许弃迭祖赞调动兵马去做了别的事情?也许他今日看到朗录赢了达扎路恭心中不安,故而调动兵马去铲除朗家?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朗录许诺的所有报酬都已经到了我的护臂里面,他朗家被灭门,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一声轻笑,白霞子不管江鱼和李亨,手挥处一缕幽香已经笼罩了整个宅院。三千年天狐内丹散发出来的天狐香,足以让金丹大乘的修道人在瞬间陷入昏迷,何况是这院落中的人仅仅是地煞殿的外围党羽?偶尔有几个地煞殿真正的中坚分子在内,那实力也不过是普通的先天期的水准,又怎么可能抵挡这天狐香的侵袭?院落中原本沉重的呼吸声突然消失,换来的都是极其悠长细微显得极其酣甜的细微声响。江鱼点点头,轻轻的拍了拍白霞子一根在自己手臂上扫来扫去的尾巴,低声喝令处,两百暴徒已经自大门冲进了宅院。
杀戮,没有一点儿抵抗力的杀戮。手持匕首的暴徒们冲进了一间间房间,将那些躺在床铺上的壮汉一一割断了喉咙。这些暴徒下手狠毒,速度极快,只是一盏茶的时间,近千名地煞殿潜伏在吐蕃的党羽,已经在睡梦中失去了自己的生命。以修道人的力量来对付这些仅仅算得上武林高手的人,实在好比烧红的钢刀切猪油,没有一点儿难度。
院落中血腥味冲天而起,若有人以法眼观之,可以看到一股极大的怨气在院落上空盘旋。江鱼冷笑一声,刚要下令所有的暴徒砍下这些地煞殿残党的头颅带走,四周突然一片的灯火通明,影影重重不知道多少人马从左近的雪地里冒了出来,刀剑出鞘、枪矛如林、弓弩上弦发出让人牙齿发痒的‘嘎吱’声,数千名精兵已经包围了江鱼他们。神采飞扬的弃迭祖赞在数十名彪形大汉的簇拥下从那士兵队列中走了出来,指着江鱼大声喝骂道:“江中游小儿,焉敢来我吐蕃放肆?莫非真以为我吐蕃是你们大唐人可以随意欺凌的么?”
江鱼心头一震,本能的拔出鲲鹏一羽剑杀向弃迭祖赞,李亨却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了江鱼肩头,沉声喝道:“想要挑起吐蕃和我们大唐全面开战么?退!”李亨比江鱼心头清明得多,江鱼也猛然想起出发前李天德的叮嘱,不由得眉头一皱,一声令下,带着人转身就走。他心头只有一个疑问――弃迭祖赞怎么认识自己的?吐蕃人的探子就这么精灵,连自己这个刚刚在大唐朝冒头才两年的小人物都查探得清清楚楚?若是弃迭祖赞早就认出了自己,他为甚还要放纵自己在背后和朗录兴风作浪?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江鱼一声呼哨,两百暴徒自那宅院中狂突而出,紧跟在江鱼他们身后,朝来时道路狂冲而去。
两百多人好似发狂的兽群,一个冲荡就将拦路的千多名吐蕃士兵杀得人仰马翻,白猛手持两柄大铁锥一阵乱扫,扫出了一条血胡同,带着大队人马冲出了包围,顺着原路急退。江鱼手上长剑展开,劈碎了十几名胆大朝着自己刺杀过来的吐蕃士兵,猛地回头瞪了弃迭祖赞一眼。弃迭祖赞微笑着朝江鱼比划了一个很凶狠的手势,作势要割断江鱼的脖子。江鱼嘴唇微动,朝弃迭祖赞发出了无声的问候,但是是人都能从江鱼嘴唇的动作中,看出那一声问候的详细意思――江鱼想要和弃迭祖赞的某些先辈发生某些不好的关系――弃迭祖赞气得面色发青。
一行人急速奔出了普陀珞珈,一路上却没有一兵一卒阻拦他们。此刻的普陀珞珈内灯火通明,照耀得各处同道格外的分明。直到一行人冲出了普陀珞珈,到了宫殿前方的广场上,后面普陀珞珈的灯火突然同时熄灭,数万盏灯火同时熄灭,整个普陀珞珈连同它后方的大山好似一头漆黑的野兽,蹲在刺骨的寒风中,好似在自上而下的俯视江鱼他们,有一股极其阴森的杀机从四面八方笼罩了过来。
“古怪,数千人就藏在雪地里,咱家怎么没发现他们?”孙行者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黑黝黝的普陀珞珈,皱眉沉思起来。
“的确古怪,姑娘我平日里最是小心不过,今日却也没有发现丝毫的不对劲,没道理啊?”自从千年前被人禁制炼成了天欲宫的护法灵兽,又被江鱼解救出来甘心成为江鱼的属下,白霞子行事比以前小心谨慎了许多,有事没事灵识就朝着四方一阵乱扫,哪怕是数里外一只苍蝇飞过都无法避过她的灵识观察,若说今夜数千名吐蕃士兵能够在雪地中潜伏起来瞒过她那强大的神识扫描,根本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有人用大法力阻绝了那些吐蕃士兵的气息,有人在背后和我们为难!”江鱼心头猛然醒悟,而能够这样戏弄他的人,还能是谁?能把自己的身份告知弃迭祖赞的,还能有谁?无非就是那群天竺和尚!“不对,他们不会仅仅是让弃迭祖赞来逼我们离开普陀珞珈,这完全没有意义!弃迭祖赞带人出现,只是逼我们离开,对我们没有丝毫的损伤,那么,他们?”
江鱼、白霞子、李亨三人同时面色一变,李亨怒啸道:“快走!”
白霞子骂道:“那群秃驴,他们想要捣鬼?”
江鱼张张嘴,刚要说话,前方黑暗中已经射来上千支力道极足的钢箭。箭矢破空,上面附着的力量极大,箭矢都到了江鱼他们面前,箭矢的破空声还没传来矢来势极准,每一箭都对着众人的致命要害射来;箭矢上附带着的淡淡金光拥有极强大的威力,寻常的护身罡气根本无法阻拦这些金光的侵袭。一支支箭矢穿透了肉体,滚烫的鲜血喷洒在白净的雪地上,黑夜中,那雪地好似被泼洒上了黑漆漆的酱油,突然带上了几分狰狞的气息。惨哼声不断传来,除了江鱼他们几个带头的人避开了这些箭矢,江鱼属下的两百暴徒都被射成了筛子一般。每一支箭矢透过肉体,上面附着的金光都是一阵连续的爆炸,隐约可闻的梵唱声中,箭矢所过之处,一块块血肉被炸出了数十丈外。
拥有了金丹初结的罡气修为,却没有修炼应有的法术法门,这些暴徒也不过是速度更快、力量更强的武人而已。面对这些加持了强大佛法的箭矢,面对这些因为佛法的作用速度快了十倍不止的箭矢,他们依旧没有丝毫的抵抗力量。两百金暴徒同时惨叫,身上十几个对穿的拳头大小的窟窿喷出一柱柱热血,刚刚将近千名地煞殿党羽屠杀一空的他们,身上的杀气还没有消散,如今也被更甚的杀意屠戮一空。
寒风、飞雪、沉重的马蹄声。近千名黑衣黑甲的骑兵身上笼罩着一层莹润的金光,好似九幽地狱的索命使者疾如狂风一般从那漆黑的夜幕中冲突了出来。手持混铁枪的高仙芝身形比平时膨胀了好几圈,如今变得丈二高下的他骑着一匹同样身形膨胀的战马冲杀而出,手上混铁枪带起一溜儿黑影,笔直的捅向了江鱼的喉结。
扬扬得意的高仙芝脸上带着一丝狰狞的微笑,他低声喝道:“江中游江大人,你,束手就擒罢。”
江鱼手上长剑一摆,用了三分力量一剑朝那铁枪劈了下去。他阴阴的一笑:“好,好胆量!高大人勾结吐蕃人算计朝廷命官!”
火星闪动,金铁交鸣声中,江鱼、高仙芝二人身侧数十丈内两尺多厚的积雪被一阵狂飙吹得干干净净。白猛、龙赤火他们几个妖怪被那狂飙震退数丈,被那近千名狂冲而来的骑兵冲得连连倒退。孙行者则是眨巴着一对金光隐隐的眸子,稳稳的站在江鱼的身后,目光深沉的看着高仙芝他们冲杀出来的方向。
巨响中,江鱼被震得倒退了数步,手臂微微发麻。高仙芝却是一声得意的狂笑,大声叫嚣道:“江中游,今日可见到了本将军的厉害?”他身上肌肉益发的膨胀开,坐下骏马丝毫不减速,铁枪荡起一圈漆黑的狂风,‘呼’的一声朝江鱼当头砸下。他受到了华逻和尚亲自给他加持的佛门金刚禅法,引来了西方佛境大力金刚尊神的神力加持,如今他已经变成了大力金刚在人间的半个化身,拥有的力量岂是凡人所能相比?狂笑声中,高仙芝嘴里叫着要江鱼‘束手就擒’,却连连向江鱼的致命处砸下了数百枪。
江鱼同样狂声大笑,手上鲲鹏一羽剑好似风车一样舞动,使出了全身力量的江鱼身形暴涨,浑身一闪被炸成了粉碎,赤身裸体的江鱼和高仙芝硬拼了数百击。每一击都可以毁灭一座山头的庞大力量,直接粉碎了高仙芝手上的混铁枪,江鱼最后一剑横拍而出,重重的扫在了高仙芝的胸口上。数千万斤的蛮力将高仙芝好似一块石子,‘碰’的一声扫出了数百丈外。江鱼打得兴起,随意的一脚踢出,将高仙芝坐下那匹骏马也踢飞了出去,那马儿惊恐的叫了一声,瞬间就没入了夜幕中。
“啊~~~!高仙芝,你不是老子的对手!换个有分量的人来!”江鱼仰天狂啸,猛的扭头朝那近千名排成了冲锋阵形,冲得李亨他们一行人苦不堪言的骑兵杀了过去。这些骑兵同样受到了金刚禅法的加持,力量、防御力比平日暴涨了百倍,双臂上有数万斤的神力。除了白猛,其他的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白猛挥动两柄大铁锥,砸得靠近的骑兵连连倒退,自己却也被震得嘴里连连喷血,浑身骨头乱响,苦不堪言。肉身力量比起白猛弱了不知道多少的几个妖怪以及李亨这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哪里敢和这些魔神一般的骑兵交手?只是依托着白猛的掩护,抽空子给这些骑兵来几次暗算罢了。
奈何这些骑兵身上的金光灿烂,受到佛法加持的他们对于一切妖法的抵抗力也上升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白霞子的天狐香、五毒兄弟的毒气毒物、龙赤火的毒牙利爪,对于他们的伤害力也是小得可怜。黑色的狂涛一阵阵的冲突,白猛他们一行人连连倒退,眼看着就要被那黑色的浪头淹没。一柄柄马刀、骑枪在金光中呼啸而来,白猛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掩护着身后的同伴,自己却被捅得血肉模糊,痛得白猛‘咝咝’狂啸,一对冷漠无情的梭子形瞳孔缩成了一条细线,心中已经恨到了极点。
肉体上的打击却也罢了,这些被佛法加持的骑兵兵器上同样蕴含了佛力,一道道金色的能量流冲进了白猛的身体,肆意的破坏着他的肉体,冲击着他的经脉,甚至在向他的内丹侵袭,这才是让白猛最为难受的事情。只是短短的七八个呼吸的时间,白猛的内丹已经缩小了大半,体内经脉被那佛力烧毁了三成,一身修为被生生的打弱了一半。若非他本体庞大、肉体结实,换了龙赤火、白霞子他们这些肉体不是很强悍的妖怪,早就被这近千名骑兵的连番冲杀撕成了碎片。
眼看白猛抵挡不住的时候,江鱼伴随着疯狂的啸声冲了过来。他收起了鲲鹏一羽剑,那玄武戟随手挥出,沉重的长戟裹着水土元力,在江鱼无穷巨力的催动下,好似泰山压顶一样绞乱了数百丈的虚空,一块块巨大的山岩、蓝色的水球轰鸣着自那天空落下,好似暴风雨一样泼洒在这些骑兵的头上。高仙芝的这群亲卫的冲击阵形立刻大乱,所有亲卫都仓皇的举起兵器,重重的朝着那天空的岩块、水球轰了过去。黄、蓝两色光芒一闪,江鱼阴沉着脸蛋,极其凶狠的在一眨眼的功夫中,在所有亲卫的脊椎骨上拦腰轰了一记。
巨响声中,无数金花乱闪,近千名骑兵被江鱼打得落马飞出,一个个身上的金光晃动一阵的暗淡。但是这次给高仙芝他们加持金刚禅法的乃是华逻和尚,以他那神仙一般的修为亲手加持的佛法,怎会是江鱼可以轻松破掉的?只见那金光闪动,一个个骑兵被摔得晕头转向,却一点儿不知道疼痛的在地上翻了几下就一骨碌的爬起,连声咆哮着朝江鱼又扑了过来。那一块块土性元力凝聚的山岩、一团团水性元力凝聚的极其阴寒的水球轰在这些士兵的身上,都被那金光震碎无形,哪里能伤到他们分毫?
一声愤怒的咆哮,江鱼正要扑上去一人单条这近千名近乎打不死的黑甲骑兵,后面孙行者突然冷哼道:“想要破佛门金刚不坏禅功,就要以万钧之力攻其一处,瞬息间以数百重力道急速攻击,万法可破。”
江鱼突然醒悟,所谓的佛门金刚不坏禅功,粗略的看来,不就是一件厚得无法形容的铠甲么?你用棍棒去砸一件铠甲难以砸碎他,但是你用锋利的钢针去穿刺,也许就能达成极好的效果。江鱼一声长笑,手上玄武戟不再挥动,而是改成连续的刺击,化为一蓬灿烂的雨丝,呼啸着卷起一道道数尺粗十几丈长的白色龙卷,卷起方圆数百丈内的山岩巨石,刺向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士兵。
短短的不到一瞬间的时间内,玄武戟的尖锐在那士兵身上的金光上连续刺杀了近百击,近百次数千万斤的沉重打击,让那金光一阵乱颤,突然粉碎。长戟破体而入,里面蕴含的巨量元力将那士兵的身体膨胀了数倍,凌空炸成了一团血浆。七八个士兵几乎是同时炸开,江鱼一声欢呼,手上光芒连续闪动,身体好似旋风一样卷出,只是一次呼吸间,近百名士兵已经惨死当场。江鱼长笑道:“原来如此,破你这金刚禅法,却也不难,却也不难!高仙芝,可敢再和吾一战?”
“有何不敢?”一声冷笑,丝毫无损的高仙芝骑着那匹丝毫无损的战马自黑漆漆的夜幕中冲杀出来,这一次他手上拎着的,是一柄通体金光灿烂好似透明的琉璃打造的六尺长十三节降魔金刚杵。这金刚杵上滚动着庞大的佛门气息,一尊尊绿豆大小的金甲金刚光影在那金刚杵四周盘旋,金刚杵的核心处可以看到一枚金色的舍利子镶嵌其中,一圈圈金色好似黄金溶液的波纹从那舍利子上流淌出来,透出金刚杵后化为更多的金刚光影,于是空气中的梵唱声冲天而起,金色的光焰将里许方圆内的黑夜扫荡一空,照耀得高仙芝好似一尊金甲神人,一个冲锋就到了江鱼面前。‘呼’,伴随着震天的梵唱声,那金刚杵上射出了八条半透明的金龙光影,朝着江鱼当头砸下。
‘碰’,江鱼双手将那长戟一横,狠狠的朝着那金刚杵一磕。他体内望月玄罡全力发动,的身躯上一块块强健的肌肉好似爆炸一样的跳动着,全部的力量没有丝毫保留的爆发出来。长戟和那金刚杵一接触,江鱼顿时狂呼一声:“不好,李亨,你们撤!不要理会其他人的死活,立刻返回长安!”那金刚杵上蕴含的力量超出了江鱼想象的极限,他好似被泰山狠狠的当头劈了一下,七窍中的鲜血喷出了丈许远,半截身体都被砸进了地面。数十丈方圆的地面一阵晃动,数尺厚的地皮被那巨大的力量震得翻卷而起,朝着四方激射。
巨响中,高仙芝连人带马被震飞了数十丈,他右臂一阵剧烈的哆嗦,手指头控制不住的一松,那柄金刚杵突然落在了地上。这给与了江鱼沉重打击的金刚杵在挥动的时候重逾万斤,可是一离开高仙芝的手指,却好似一片羽毛一样的随风‘飘落’。没错,就是‘飘落’。只有高仙芝自己清楚,这柄刚刚从华逻手上拿来的金刚杵拎在手上的感觉就好似拎着一条羽毛,没有一点儿分量。但是看江鱼被这金刚杵砸成那等模样,可想而知这金刚杵上拥有多么奇妙的力量,随意的挥击,就好似山峰压顶一般。
狞笑一声,高仙芝左手一抓,将那金刚杵抓在手中,策骑又朝江鱼冲了过去。华逻和尚要高仙芝抓活的,他们需要江鱼这个活口,但是高仙芝认为这并不妨碍他先把江鱼打成一个残废。
震耳欲聋的梵唱声中,这柄怪异的金刚杵又朝着江鱼当头落下。江鱼一声长嘶,拎着玄武戟冲天飞起,身体远远的落向了那群傻乎乎的观战着的骑兵群中。长戟化为无数蓬光雨朝着四周疾刺,江鱼怒声骂道:“李亨,你他奶奶的还愣着干什么?带着所有的人滚啊!你他妈的想要害死老子么?”江鱼那个恼怒啊,若非李亨他们还在场中,他早就可以逃命了呵。
孙行者眼里光芒一闪,冲到了李亨他们面前,挥手间几个耳光抽得李亨他们嘴角流血,几脚就将他们踢得连连倒退。李亨、白霞子他们突然醒悟,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他们突然想到了望月宗最大的本领是什么――藏匿气息!若是没有他们碍手碍脚的,江鱼打不过了随时可以走,谁能发现他的任何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