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明眼见情形危急, 拧眉叫道:“镜儿!”
当即奋不顾身地往阿镜的方向奔去。
原来凤明眼前所见,是水滢催动天机鼎之能, 白光如同最炽烈的日影, 将那道红衣影子牢牢地罩住其中。
阿镜的剑直插在地上,却终究难以抵御天机鼎之能, 被那股霸道的力量摧击,长剑从中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就像是被张开的弓弦一样, 渐渐地被拉到了极至,终于撑不住了, 铿然一声,已经断成了两截。
水滢已经目无别人,只盯着阿镜,仿佛在欣赏她垂死挣扎的惨状。
这会儿便笑道:“我还以为你多能耐呢,看来也不过如此,果然没有国师帮手, 你就什么都不是!”
阿镜只觉着浑身的血肉都仿佛抵抗不住,似乎下一刻,自己的身体跟元神就会给天机鼎撕得粉碎。
虽然如今兰璃已经去了,北冥君也去了, 甚至连灵犀也已经不在, 如果一死了之, 仿佛解脱。
但是就这样的死去, 却又极不甘心。
耳畔仍有两军交战发出的种种惨烈呼叫, 阿镜试着站住双脚。
水滢却往她身边走近了一步,像是要把眼前所见看的更清楚一些。
“国师喜欢你什么?是这幅皮囊?”
水滢快意地看着阿镜的脸,这张吹弹可破的绝色的脸,此刻因被天机鼎之力慑制,血色尽无,长发散乱,看来甚至有些可怖,她想大笑,却只幽幽道:“还有沈遥夜,他可真傻啊……”
水滢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却在阿镜的心头慢慢地划下。
仿佛她的心也给水滢这一句,生生地被剖开了。
北冥君……沈遥夜。
还是秋水君,兰璃……
泪比鲜血更快一步地涌了出来,又迅速给天机鼎吞没。
阿镜的眼前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但神识却异乎寻常地清晰。
就仿佛她的神识已经脱离了肉身,回到了那日的九重天离恨海上,她跟秋水君琴箫合奏,兰璃起舞。
曾经,她只顾满心喜悦地看兰璃跳的曼妙,却隐隐地感觉身边也有人看着自己。
等她回头的时候,那人却仍是正襟危坐,明明是在心无旁骛地垂眸弹琴。
但是在这时,阿镜却突然看的无比清晰。
就在她笑的春风摇曳,欣赏兰璃的舞姿的时候,近在咫尺的秋水君,正目不转瞬地看着她。
难以想象,这个人的眼睛里会透露出那样的情深。
其实她在懵懂不知的时候,已经拥有过最美好的深情。
只是曾经的他们……都错过了彼此。
心念一动,正吹箫的情天之主毫无预兆地转头,对上身旁秋水君的目光。
这一次,秋水君并没有再闪避,目光交缠,眉心红色的道法丹心痕颜色变深,渐渐地如同他的眸色。
她入迷地望着他的眸色:“你在想什么?”
秋水君回看着她,温声回答道:“在想你。”
刹那间,阿镜泪落不止。
但明明是落泪,却偏在笑:“原来你果然也喜欢我的呀。”
不想死,也绝不甘心再错过。
这一次……
想要跟他拜天地,入洞房,做一对世间最甜蜜的夫妻。
想要跟他好好的,生生世世,白头到老。
先前仿佛被剖开的心,血淋淋的。
偏偏就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处,仿佛有一样东西瑟瑟萌生了出来,怯生生地看似弱小,实则有着令她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力量。
开天辟地,第一次。
***
凤明知道情形危急,不顾一切冲了过来。
他一心只想冲到阿镜身旁,难免疏忽了周围的战况,胳膊给一个低空掠过的妖兽划了一爪,鲜血淋漓。
凤明毫不在意,甚至并没有察觉,拼尽全力跃起,撞入天机鼎的罩顶白光,用力把阿镜抱住。
刹那间,从他受伤的胳膊上流出的鲜血当空旋舞,又尽数给天机鼎收入鼎内。
凤明抬头,对上水滢的目光。
水滢的眼睛里神色复杂:“殿下,你这是何苦?”
虽如此危急,凤明仍是一笑:“水姑娘,你又是何苦。”
水滢笑,笑容有些凄厉:“殿下,我没有别的路走。”
眼见鲜血从体内飞快地流失,凤明连开口都有些艰难,却仍是笑着说:“路,是你自己选的。”
水滢闭了闭双眼,眼底隐约有些泪影。
终于她道:“殿下,别怪我。”
凤明知道她已经不会回头了,在天机鼎的极力之下,他只能强撑着笑道:“我不怪你。你……也别怪你自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