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坊街向南走五百米,右拐,榆树院街。
曹铭花立住,深呼吸,昂起头,目视前方,走进胡同。胡同两边一座座院子紧挨着,房子大都半新不旧,院大门都敞开着,有奔跑的孩子、门口倚门而立的聊天大嫂,像一幅画,和上辈子一样的画,只是曹铭花已不再是画中人。
这条街居住的人家,大都是比较富裕的人家。为中式一进院,基本上每处院子都是一家人自己住的砖瓦房,最多也是叔伯兄弟和盖的院子,几乎没有和其他人混住的大杂院。不像官坊街东侧铁路职工居住地,乱搭建茅草屋,乱哄哄的不相识的几家人住在一起。
上辈子曹妈改嫁的那家人,居住在榆树院街中,路北水井旁。
曹铭花抓住张潮的手,不由紧张的出汗,她强迫自己昂头挺胸,此生曹妈和曹大壮已经结婚,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
曹铭花拉着张潮,慢慢走到街道中间,雕刻有纹路的光滑石头,组成八瓣圆形水井口,水井依然还在,还是记忆里模样,连水井旁方便人汲水的水桶都在。
曹铭花深呼吸,水井旁的这户人家,不知道是不是那家人?
曹铭花拉住张潮的手,鼓足勇气,走到院门口。院门敞开着,院内景象一览无余,三间砖瓦北屋、三间砖瓦南屋、三间砖瓦西屋,和上辈子那家不一样!院子也比那家人的院子深很多!
曹铭花紧张的神情一下子松懈下来。那家人的房子是前后院,后院是垃圾坑,并没有盖房子,前院是三间砖瓦北屋,两间砖瓦西屋,一间东屋厨房。
曹妈嫁给那人后,省吃俭用攒点钱。和曹铭花一起,娘俩从北郊的砖瓦窑场拉煤渣,填埋后院的垃圾坑,加上曹家庄带来的钱,盖三间北屋。
可,房子还没干透,曹铭花还没住进去,那人的大儿子当兵退伍回来,直接住进去,说“是他的婚房”!
曹铭花身材没有人家高大,力气也没有人家强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房子被霸占。曹妈气的躺床上半年没起床,差点气死过去。
……
一定要确认那家人还有没有,曹铭花敲敲开着的院门,问:“有人吗?打听一个人行吗?”
“谁啊?”
屋里一颠一颠跑出来一位小姑娘,年龄四五岁,穿着花布兜兜。
曹铭花进一步试探问:“请问,这家是姓曹的人家吗?”
“不是,你找谁?”
一名年轻妇人从东屋出来,上下打量曹铭花。
曹铭花满脸堆笑,说:“姐姐,我是路过走亲戚的。闹店的曹家听说在这片住,我小就是不知道具体哪一家是他家?他家三孩子,两闺女一个男孩。他在车站做小红帽。”
“嗯…没有听说过呀,我家也是这边的老户了,没有听说过有这一户人家,你是不是找错了?东边的官坊街都是铁路上的人住的。”
女子二十多岁,边说边用手指指东边。刚才的女孩应该是她的孩子,她上前一把抓住女孩的手,扯着不让孩子乱动。
曹铭花心中大喜,看来有了同名的曹大壮,真的没有那人了。
“那我再去别的街道找找,打扰了。”
曹铭花边说边退出院子,转身离去。
上辈子那人的家起初其实是很富裕的,他的两个姊妹都嫁给了很有本事的男人。
那人姐姐的丈夫是军工厂的工程师,随溃败的国民党军队撤退,在福建被俘,集体改编成解放军的兵工厂。虽然是被俘人员,但是待遇很好,应该是他个人能力很强,兵工厂无法缺少他的缘故吧。
在七十年代,曹妈和那人生的儿子,去福建找他这个大姑,回来时他大姑给带了很多的特产,之后又邮寄很多的吃食用品,看样子并没有受到政治上的波及。后来,那大姑去世,大姑家的俩儿子态度冷漠,估计是看不起落魄舅舅的孩子吧,两家再无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