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潇回过头。
“宣潇?”宁贝贝认出他来了,故意大声高呼,“你走错病房了,这里有你认识的人吗?”
一病房的人都被她叫得抬起头。
正是黄昏时分,浅淡的霞光折射在池小影的床上,她大睁着眼,却看不清外面的人,听到“宣潇”两个字,她条件反射地一颤,脸白了。“贝贝,别这样。”她咽了咽口水,尽量语气正常。
“不是呀,我只是问个清楚,宣总可不是普通的人,浪费他的时间如同犯罪。”宁贝贝嘲讽地看着宣潇。
宣潇铁青着脸,不理睬宁贝贝,他看到了池小影。憔悴、消瘦,躺在被子里像个发育不太良好的孩子,眸光淡淡。
他艰难地抬起脚,一步一步,如同万里长征般,千山万水地来到了池小影的床边。
“你来啦!”池小影不意外,妈妈说见过婆婆后,依她那位急性子、爱打抱不平的婆婆很快就会把火烧向宣潇的。宣潇是孝子,听妈妈的话。
“你干吗这样客气?他是你什么人?别好了伤疤忘了痛。”宁贝贝抢上前,把宣潇推得远远的,放下花,然后转脸对着好奇地看向这边的其他人说道,“哦,忘了给大家介绍,这位就是池小影的老公,长得不错吧,也挺神气的,可是你们知道吗,他不仅在外面泡女人,还拒绝在池小影宫外孕的手术单上签字。池小影是怎么来医院的?她是昏倒在街上,路人打的120。这种老公有什么好认的,连路人都不如,哼。”
病房里突地沉寂下来,但是其他人好奇的目光立刻换成了一道道谴责的利剑,刺得他满身是孔,狼狈不堪。
“贝贝,你少说几句。哦,你先去和秦医生打个招呼,他在专家楼。”池小影真怕宁贝贝后面不知还会说出什么来。不管是什么事,她不喜欢当众羞辱别人,何况宣潇目前还是她法律上的丈夫。看着他被奚落,她开心不起来。
“你真没用,难怪被人欺负成这样。”宁贝贝没好气地嘀咕着,跺跺脚,斜了斜宣潇,不甘心地走了。
宣潇一直都是被人恭维着,簇拥着,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可是他没有埋怨,哪怕再重点,甚至打他,他都接受,只有这样,心里面的愧疚感才能减轻一点。
曾经说过的那些狠话,发过的誓言,变成一枝枝冷箭,现在改变了方向,一枝枝全射进了他的身上,正中心怀。
他不知说什么好,咬着唇,眼眨都不眨的看着床上的池小影,明明这么近,可是他却感到她遥不可及,正一点点地从他视影中消失。
他想伸手摸摸她蜡黄的小脸,想感受她的温度,可是他的手臂僵硬了。
“你……要喝水吗?”他说出了第一句话。
池小影出奇的平静,没有怨恨,也没有自怜,也不觉着委屈,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奉了领导旨意来看望她的公事公办的职工,礼貌地一笑。“我不渴。今天忙不忙?来的路上堵车吗?”
“不忙,也没堵车。”他有问必答,慢慢地向床头靠近。
“医生说我要住十天院,然后休息一个月。贝贝帮我租了个公寓,我妈妈过去买些日用品和被褥之类的。等我全好了后,我给你电话,把我的东西拿过来,我们就把手续给办了。”
她这句话就像是一记重拳,一拳把他震得找不着北了。他僵立在床边,感到没有资格再上前。不过,怎能怪她,换作是自己,在受到那样的对待后,同样也会心寒如冰,不再有什么留恋。
可是……
“小影,对……”
“喂,她那个要换了。”他没说完,隔壁的青涩男子凶巴巴地插话,手指着挂在床沿下面的尿袋。
尿袋里黄色的液体沉沉的,贴着床沿晃悠着。
宣潇局促地东张西望,不知怎么弄才好。
“不要。”池小影胀红着脸,阻止了他,“这个等我妈妈回来再弄,你别管。”
“已经很满了,会扯动插管,病人很疼的。”青涩男子又哼哼地说道。
“麻烦你去帮我喊下护士,正好我也要卸吊瓶。”池小影扭过头对青涩男子说,吊瓶里的药液快见底了。
“不必喊了,我会弄的。”宣潇低下头,从床底抽出便盆,他琢磨了下尿袋,找到了接口。
“宣潇不要。”池小影忍着痛,仰起身,扯了扯他的衣袖,“给我留点尊严好不好?”
他僵呆了,面如土灰,手不自觉地攥起。便盆“咣”地一声落在地板上。
她不要他做这些体已的事,不让他看她的身子,疏远着,淡漠着,虽然还没去办手续,可她已经彻底把他从心里清理出去了。
他只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真的伤害她很多吗?答案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