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英弦注视着他,没看出他在撒谎。
一杯酒又落肚后,他问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夜九的传说,是不是真的?”
提到夜九,夜轻歌那完美的笑容,僵了一下下,而后扯起一个勉强的笑意:“什么传说?”
夜英弦:“他本是父王与民间女子所生之子,被你派去西凉当卧底的传说。”
“不是!”夜轻歌一口否认,目光如炬,口气铿锵,“他就是个冒牌货而已!跟咱们家没有任何关系!”
他才不管什么策略战略的,他就是不要承认夜九是夜家的子孙!
夜九与他,只能存在一个,而他,才是上天的选择!
他瞬间的僵硬,并没有瞒过夜英弦的眼睛,夜英弦知道他并没有说出所有的事实。
“冒牌货?”他道,“夜九好像并没有冒充咱们家的人,你为何这样说他?”
夜轻歌怔了一下,道:“他虽然没有冒充,但是人人都说他长得像我,简直就是我的翻版,这不是冒牌货是什么?”
夜英弦道:“我还听说过一种传闻,说夜九其实是你的替身。几年前,母后找到夜九,将他训练成你的替身,因为他知道太多秘密,你和母后想要杀了他,他这才恨透了大顺,投奔西凉去了。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多年以前,他曾经在这个后院的角落里,见到了母亲和弟弟全力追杀的“逃犯”,那个“逃犯”当时枯瘦如柴,但那张脸,还是看得出与弟弟长得很像,令他一时心软,没有马上宣扬此事或将其杀了。
这天底,不可能有这么多人长得像他的弟弟,所以,他觉得夜九就是那个“逃犯”的可能性很大。
夜轻歌的脸色变了一变,怎么样都掩饰不住他的吃惊:哥哥居然知道了这种事?
哥哥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脸色快速变了几下后,他做出一副觉得这种传说“很可笑”的表情:“哈哈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扯的事情!这民间的传说,还真是层出不穷,越编越离谱啊。我就奇怪了,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必要找个替身呢?”
夜英弦盯着他,微微一笑:“说的也是,你那么有本事,又受万民爱戴,根本不需要找替身,这民间的传说,还真是一样都不能信。”
“就是嘛。”夜轻歌心里松了一口气,给他倒酒,“哥,你这么聪明,可不要听信谣言哪,我可不想咱们的兄弟情谊被人破坏。”
“不会的。”夜英弦目光放柔,“哥哥永远相信你。”
——只要你不对哥哥撒谎,他在心里补充这一句。
而且,他已经知道这个弟弟有事在瞒着他了。
夜轻歌眉眼都在笑:“果然还是哥哥最疼我了。”
“咱们同父同母,从小一起长大,我不疼你疼谁呢?”夜英弦感慨,“只是,如今你已经贵为帝王,未必再需要我的疼爱了。”
“怎么会呢,”夜轻歌摇头,“别人爱我敬我,要么因为我的皮囊,要么因为我的龙椅,只有哥哥你,疼的是我这个人,与我长什么样,是不是皇帝无关,所以,哥哥的疼爱是最重要的。”
也许,这天底下唯一一个无私疼爱着他的人,只有这位哥哥了。
夜英弦的眼眸,微微泛湿:“你知道就好。”
“嗯,”夜轻歌说得很认真,“我永远不会忘记哥哥对我的好。”
夜英弦笑了笑,转换话题:“母后这次派我去固城,就不怕那五万王军不听我的指挥么?”
夜轻歌说得动情,就这样中了他的语言陷阱:“怎么会呢,母后是相信哥哥一定能行,才让哥哥带兵的,哥哥肯定不会令母后失望。”
她不失望,但他却失望了——夜英弦垂眸,喝下一杯酒,掩饰心里的失望。
这一次,他被派去固城,果然是太后的意思,根本就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刚才还是没对他说实话。
更令他失望的是,皇上居然对太后干政、执政的现状丝毫不以为意,他一点都没看出来皇上对太后有任何不满,如果皇上知道太后要杀他,恐怕不会冒险保他的。
这个弟弟对他的感情,也许是真的,但是,这个弟弟真的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弟弟了。
这个弟弟,只是一个空有其表的帝王罢了。
这时,他如此怀念去遥州平叛之前的弟弟来,那时,这个弟弟意气风发,不可一世,谁都不放在眼里,谁都管不住,虽然总是爱惹祸,却自由不羁,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他。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弟弟就变成了听母亲话的好孩子了呢?
是那场病吗?那场病确实很重,但是,只是一场病,就能将小九与生俱来的不羁与骄傲彻底磨掉?
还有他的父王,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怎么也被病魔给征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