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来一阵凶猛的戾气,元夕直觉抖了一下,习武之人对杀气大多都敏感。
“你去,将檀叔喊来。”骆应逑背对着他出声,语毕又加了句,“仰着头去。”这句调子更沉。
“……是。”元夕压根不清楚骆应逑在想什么,但他吩咐了,他便照做。
院子里的三人原本在说笑,见元夕保持着如此诡异的姿势过来不由一愣,相互交换眼神,简莲嘲弄道:“元夕,你是不是流鼻血了?”
“年轻人火气旺。檀叔,王爷找你过去。”元夕仰着头道,他的视线里全是蓝天,看久了刺眼,还不如闭眼舒服。
“嗯。”慕檀不多待,起身往书房所在的院落走。
王府里有不少院子,而骆应逑住的院子最大,书房也在其中。他穿过小门刚进后院,撞上站在墙边的骆应逑登时吓了一跳。
“王,王爷。”
骆应逑看他这会儿恢复了正常便道:“檀叔,你还记得他们以前是如何夸我的吗?”
“……记得。”慕檀疑惑地看着他,“王爷为何突然问起这事?”
“咳,你现在去说给她听。”骆应逑说完就走,走得飞快,高瘦的身影一下子便消失在了长廊里。
慕檀站在原地目送骆应逑,许久,他微微笑了一下,原来王爷开窍了。不容易,真不容易。
“时候不早,我得去做饭了。”简莲看了眼日头,关切道:“相忆,你衣裳上沾了水,快回去换一件,小心得风寒。”
“没事。莲姐,麻烦你把我配的药一并煎了吧。”想起自己跟骆应逑的冷战,黎相忆也不愿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好,我会煎的,你放心。”简莲拎起菜篮子往厨房走。
“走,我们回房。”黎相忆牵着惊雷往客房走,刚进小院便撞上了行色匆匆的慕檀。
“你不准走。”慕檀双手一张,满脸严肃地拦在路中央不让她走。
黎相忆见状,迷惑地眨了眨眼,他刚刚不是还好好的么,这才多久又不好了。“檀叔,你拦着我做什么,有事?”
“有,有吧?”慕檀呆呆地看着她,目光飘忽,“啊!”他重重拍了一下脑门,开心道:“我有事跟王妃说。”
一听那称呼,黎相忆当即皱眉道:“我不是王妃,别这么喊我。”
“王妃别不好意思,王爷要你去书房呢,他说要夸夸你。”慕檀总算是想起了骆应逑让自己做的事,一脸激动。
“什么?”黎相忆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他要夸我?他的脑子是不是被蛊毒毒坏了?”
“王爷方才是这么说的,王妃快去吧,他看起很急。”慕檀自我肯定地点着头,点完头又神神叨叨地转身走人。
他一走,黎相忆便想,檀叔这个状态说的话一定不对,骆应逑应该是有事同她说,夸她毫无可能,难道他的蛊毒有变化?
书房是朝南的,日光正好,穿过窗棂一排排打进来。
骆应逑进门后什么也没做,静静地站在窗户边欣赏夏日风景,老榆树枝丫茂密,一池菡萏开得正烈,鼻尖隐约能闻到随风而来的香味。
看着看着,画面中乍然走出一人,是黎相忆。他心头一惊,赶忙回到位置上坐下。
她怎么过来了。
她过来是几个意思。
檀叔果然还是不靠谱。
书房门没关,黎相忆径自走了进去,惊雷跟在她身后进入,一人一狗在书案前站定。
她抬头,刚好对上骆应逑,他端坐在书案后,似乎是知道她来了,嘴角扯了个不怎么明显的笑。
看着他嘴角那勉强的弧度,黎相忆想,他这是在求和好?拉不下脸来才找慕檀当中间人?
“嗯。”骆应逑捂嘴咳嗽了一声,心道,她听了慕檀的话便来找自己,应该是希望跟他和好吧?
一定是这样。
“我们俩是皇上赐婚,而且你也进了咸王府,我昨……”骆应逑闭眼说到这儿,忍不住又睁了眼,看清黎相忆面上的神情后,他后半句话便堵在了喉间。
他都这般放下身段了,她怎么没点反应,台阶不是互相给的么。
今生的黎相忆不比前世,倘若站在此处的是前世黎相忆,根本不需要骆应逑给台阶,她会主动给,他们俩甚至不会冷战,就算他给她甩脸子,她也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收了话,她缄口不语,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停住了流动。惊雷张着嘴,看看骆应逑,又看看黎相忆。
“王爷,药熬好了。”熟悉的声音打破屋内尴尬,慕檀进门后将药碗放在书案边,扭头奇怪地看着黎相忆,“你,是王妃吧?还请王妃给王爷喂药,我走了。”
他走得倒是快,一晃便没了人影,可黎相忆看也没看那碗药,开口道:“你刚刚说什么?”
骆应逑轻描淡写地瞥了眼书案边缘的药碗,冷声道:“我们俩性子不合。”
“我碍着你的眼了是么,好,过几日等找着住的地方我会立刻搬出去的,多谢王爷提醒。”她说完潇洒离去,跨出门槛时身形一停,“药得趁热喝。”
眨眼间,屋内只剩下他一人,骆应逑呼着厚重的气息看向药碗,药汁浓稠,还冒着一缕缕热气。
她什么态度,怪不得没人喜欢。
冷哼一声,他拿起药碗一口气喝完,苦地舌头发麻,后劲回味无穷。
黎相忆是走了,但惊雷没走,眨着一双碎金色的大眼睛看他。
他拉下蒙眼的布巾,怒斥道:“看什么,只有你爹不要你娘的份儿,滚出去。”
“嗷呜。”惊雷仰着脖子嗷了一声,不知为何,骆应逑竟觉得它在讽刺他。
打从书房出来后,黎相忆越想越气,气冲脑门,好半晌才缓过心情,她回房换了身衣裳便去厨房帮忙。
临近午时,烟囱里开始冒烟,庄远只会烧火,简莲一人在厨房里忙地不可开交。
黎相忆进门后坐在小凳子上择菜,简莲捧着一盘子切好的冬瓜片放在长桌上,问道:“遇着王爷了?看这嘴巴撅的,你们俩当自己是小孩子过家家呢。”
“我没当自己是小孩子,他才是小孩子。”她抓起一把韭菜,细心的剔去杂草。
“呵呵。”灶台后的庄伯笑了一下,“都是。”
“庄哥说得对。”简莲将剁好的排骨放在大碗里,倒入料酒后开始搅拌,“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们俩方才又是为的什么吵嘴?”
“不为什么。”她低低地说,“我以前觉得他好可能是猪油蒙心。莲姐,过几天,我打算搬出去,下午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房子?”
“你要搬出去?”一听这话,简莲菜也不弄了,“怎么回事?”她原以为这两人是小吵小闹,只要王爷放低姿态说几句好话便没事,结果黎相忆来真的。
“我跟他非亲非故,一直住在王府像什么样。”一想起骆应逑在书房说的话,黎相忆出口的话都带了火气。
庄远从灶台后探出脑袋,“王妃不是每晚都得为王爷施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