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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七月份,九台山上的桃花开成灼灼一片,从篱笆筑成的墙院处伸出半截包着蕊的花骨朵,正是清风瑟瑟的时节,门口隐隐传来经文。
由爱生嗔,由爱生恨,由爱生痴,由爱生念,从喜生忧患,从喜生怖畏,离喜无忧患,何处有怖畏?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着,爱别离为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寺庙祠堂内跪着一名穿青衣长袍的中年女子,素净的手中捏着一串佛珠,她垂下眼诵经,脸上无悲无喜,仿佛红尘俗世已于她无半点干系。
确实已于她没有半点干系了。
她像往常一样诵经焚香,清晨的院子外是与她脸上同样麻木的女子手中持着扫帚,在那里扫着青石板上昨晚落了一地的落叶。
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她们所有的爱恨情仇一葬在了前程往事之中,无悲无喜,无爱无恨,青灯古佛一生。
祠堂门口站着一位三十二三的女子,她站在那里看着祠堂内静跪的女子许久,脚步从高高的门槛处抬了起来,缓步走入祠堂接过一旁尼姑递过来的三柱冉冉升着青烟的香。
她没有看身边跪着的人任何一眼,只是在另一方的蒲团下双膝跪了下来,在佛祖面前大叩了三下,垂下眼也不知道许了个什么愿,只知道那求佛的时间求了许久许久,却仍旧闭着眼睛,缓缓在祠堂内开口道:我以为我们之中最会走死角的人会是我,没想有生之年内,我们再次见面会是在这里相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讲个谁听的,安静的祠堂却回荡着她这不高不低的一句话。
穿着青衣长袍跪在那里诵经的女子,手中持的一串佛珠在一百零一颗的时候停住,她终于睁开那双早已经麻木不仁的眼眸,面对身边女子的话,她却回了一句牛马不相及的话,她说:施主求姻缘,还是事业。
跪在那里的女子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举着手中三柱香供奉佛祖前,又弯身叩拜了一下,一系列礼成之后她才正正式式看向跪在地下的陈金婷。
她说:陈金婷,这辈子是我宋濂对不起你,害惨了你。
那青衣女子道:贫尼法号忘尘,施主若是求姻缘我须得请主持来为您求签。
她说着,终于要从佛前立起离开,宋濂及时出声道:你难道就不想问问为什么我还活着吗?
陈金婷依旧是那样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仿佛根本不认识面前这位女子,她说:施主是生是死已与贫尼没有半丝关系。
面对这样的陈金婷,宋濂以为她是恨她的,毕竟是她将她害成这样,也是她将江南城害成现在这样。
她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陈金婷会走上这条道路,在她印象中,陈金婷的坚强可是如一颗大树一般,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打也没有折弯她半分半毫,却在最后的最后她比谁都烈。
两个人对立站在那里好一会儿,宋濂嘲讽的笑了出来:那天我去看江南城了,他变了很多,满头白发的模样我差点都认不出他了,他也认不出我了。
宋濂叹了一口气道: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三个人中谁都过不好,恨不得彼此不认识谁才算好的。
陈金婷提到江南城这个名字后,平淡无波的脸才终于破裂了痕迹,她看着身边同样老了许多的宋濂,这是她用了一辈子都在恨的女人,如今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反倒像是放下了所有一切,没有恨也没有意外。
他怎么会不认得你,你忘了?他是因为你的死而变成现在这样,宋濂,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能够活着在说话。
陈金婷再怎么放下一切,还是隐隐含着一丝怨恨,宋濂见陈金婷终于打破那副老僧入定的表情后,才轻轻扬起了唇角道:我也没想到,不过孩子没了,那天我和苏茜同归于尽后,我以为我会死没想到十九楼掉下去,我没死,压在身下的苏茜死了,我的孩子死了,有时候想想命运真是可笑,我们两个人争了一辈子,也斗了一辈子,最硬气的还是你,难怪那天我去监狱看江南城他已经认不出我了。
陈金婷听到后面那一段话微微皱眉,她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去监狱看过他了,真的好久了
自从那次监狱一别后,他不肯见她,她便上了这九台山了却了所有凡尘俗世,数数日子也有五年了吧。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宋濂笑了笑道:江南城疯了,你不知道吗?他只记得你一个人,陈金婷,这个世界上大概真有报应轮回这一说法,我原以为我赢了,可到最后他记得的只是你一个人。
本来站的笔直的陈金婷听了这段话忽然毫无预兆一跪在地下,手中那串佛珠崩断,檀木珠在地下纷纷散落,一滚一跳。
她捂着胸口,已经显现皱纹的脸上流下两行泪,她跪在那里呢喃道:怎么会是这样,他不是好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