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秋杨艳艳,晴空万里,扶意在镜前梳头,便见窗外停了一对喜鹊,叽叽喳喳好不喜庆。
丫鬟们都停下手里的活儿,一张张笑脸看得出神,直到廊下有人走过,那鹊儿才飞了。
“少夫人,是个好兆头,今日可不是好日子吗?”丫鬟们纷纷笑道,“下回二姑娘再来,咱们可要讨赏钱。”
扶意说:“等我告诉她,一准给你们备着。”
此时早起练功的祝镕,满头大汗归来,莫名带着几分怒气,丫鬟们不敢招惹公子生气,小心翼翼地伺候。
“下去吧,备好热水。”扶意吩咐众人退下,笑着来问,“这又是怎么了,一清早谁惹三公子生气。”
祝镕立时收敛情绪,说道:“若是叫父亲知道我不高兴,又是你的不是。”
扶意笑道:“这话说的,父亲也不能如此不讲道理。”
她转身开了柜子,要挑一挑丈夫今日穿哪一套礼服会客,却听祝镕在身后说:“我是个男子,自小养尊处优,不论在何处做什么事,都有人大开方便之门,我根本意识不到你们女子的不易。”
扶意抱着衣裳,一脸好笑:“你是去练功了,还是去悟道?”
祝镕说:“不要怪我少根弦,为了你,为了韵儿和妹妹们,还有我们将来的女儿,这世道必须改一改,那些旧规矩做派也要改,将来你想做什么,我都鼎力支持。”
扶意心里是暖的,嘴上嗔他是不是一夜没睡,光想这事儿,更是玩笑道:“你哪里来的闺女,哪个给你生?”
祝镕却无心玩笑,正儿八经地说:“一两年是来不及的,二十年总足能做些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扶意推着他,“赶紧去洗洗,再晚些,客人就该到了。”
今日宰相府上门提亲,赶着吉时,送来了丰厚的聘礼,保媒的是户部尚书与夫人,家里正厅摆下家宴,盛情款待众人。
祝承乾为表重视,也告假半日来接待客人,宰相府除了老相爷没到,老夫人带着儿子媳妇和闵延仕,来得可算齐整。
扶意和初雪是家里的孙媳,这样的事少不得在一旁侍奉长辈,但昨夜大夫人吩咐过不叫扶意露面,想到之后的事,扶意便决定安心在玉衡轩给弟弟上课。
韵之则在大姐姐身边,只去前头向几位长辈行礼后,就退了回来。
午宴开席前,前头传来消息,订了明年三月二十办婚事,说是往后一年光景里,最好的黄道吉日。
如此算来,韵之还能在家半年多,据说老太太的意思是,要有足够的时间教导孙女持家孝顺之道,两家没有异议,这日子便订下了。
香橼对小姐说:“赶上咱们老爷夫人送学生上京科考,老爷和夫人能喝杯喜酒再回纪州呢。”
扶意笑道:“可不是,我得给母亲写信,要她多带一份礼物才好。”
话虽如此,扶意心里却担心有变故,皇帝那儿一旦为了太子遇袭而发作,闵家受牵连,这婚事要不就黄了,要不就会提前,眼下一切还不好说。
此外,便是提到了还在园子里住着的初霞,闵延仕作为堂兄,表示愿意照顾堂妹,眼下留在祝家,好告诉一些韵之宰相府里的规矩习惯等,明年春天随韵之出嫁一并回去,也算给未来的嫂嫂做个伴。
这自然是漂亮话,夜里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用饭,三夫人就毫不客气地说:“他们家里,是没人愿意照顾这孩子吧,闵延仕也忙不过来,不忍她在家中受苦,这才丢咱们家。堂堂宰相府,这算怎么回事儿,我还当是多了不起的人家。”
二夫人再度与宰相府结亲,被说亲家的不是,她脸上也无光,立时恼道:“还不知是哪家的人,把好好的孩子打成那样,你还有闲心思说别人家?”
三夫人冷笑:“我的好嫂嫂,我可是在心疼韵儿,若是别家的孩子,我才犯不着操心呢。”
好在祝承业兄弟俩及时开口阻拦,没叫妯娌两个吵起来。
这边长辈们一桌坐,那边孩子们坐一席,慧之轻声对二姐姐说:“我娘就那样,姐姐别往心里去。”
韵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没说话。
下人们来传菜,老太太便说:“尝尝螃蟹,南边带着水运来的,这秋风一起,蟹膏肥厚,正是好时节。”
她转身叮嘱下人:“别叫大小姐吃多了,寒凉得很。”
大夫人听见这话,悄悄扫了眼在座的人,见都在由着下人拆蟹取蟹膏,没人惦记她,不禁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