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妈妈带着人出来找,三公子已不知去向,经路边的下人提示,才追到西边的小院。
但见平珒独自坐在廊下向阳处,苍白的小脸因日头而多了几分气色,可一见她们便满目惊恐。
王妈妈进门就命奶娘抱走小公子,祝镕从屋檐下走出来,淡淡地问:“做什么?”
“小公子该吃药了,奴婢抱他回去吃药。”王妈妈如今也是忌惮祝镕的,成年的公子,个头儿高,学得一身功夫了得,她一个五十来岁的婆子怎会被放在眼里,避开祝镕的目光说道,“天气一热,飞蚊爬虫都出来,小公子禁不住若被咬一口,整夜疼痒难受,又该睡不好了。”
“争鸣,点上艾草,拿拂尘来,在珒儿身边仔细伺候着。”祝镕回身吩咐争鸣,说罢后,走到弟弟身边,他只淡淡看一眼,几个乳娘就不敢动手了,怯怯低头退到一旁,又或偷眼看王妈妈。
“三公子,您这……”王妈妈只能搬出大夫人,“您公务繁忙,难得在家一日,大夫人可不愿您累着,还是让奴婢把小公子抱回去吧。”
祝镕道:“自然要回去,夜里就回去,在我这里玩一天,不行吗?”
王妈妈赔笑:“您这话说的,怎么不行呢,只是大夫人那儿担心,奴婢也不好交代……”
祝镕伸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漫不经心地说:“去回吧,照实说就是,母亲若是怕我累着,你告诉母亲,我不累。”
这边的人还没退下,小厮们已经从厨房回来,捧着两大食盒的吃食,祝镕示意弟弟跟他走,平珒弱弱地站起来牵着兄长。
“我们要用午饭了。”祝镕道,“王妈妈也回去用饭吧,别饿着了。”
“三……”不等王妈妈再开口,一大一小哥儿俩就已进门去。
争鸣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拂尘,另一手举着燃起的艾草,满世界乱挥,口中念念有词,“叫你们咬小公子,叫你们敢咬,快滚,快滚……”
王妈妈被扬起的烟尘迷了眼睛,骂了声:“小畜生……”带上人狼狈地走了。
争鸣叉腰站在门前看,啐了一口:“老毒妇。”
屋子里,平珒随哥哥在膳桌前坐下,自己拿了筷子,捧着碗。
但他长到十一岁,就没拿过几次筷子,两根棍子在手指间不听使唤,夹不起菜来。
祝镕自顾自吃着,任凭弟弟的筷子到处戳,平珒急了,放下筷子用手抓,但忽地心头一慌,收回手,怯怯地看着哥哥。
“拿吧。”祝镕说,“刚不是洗过手了?”
苍白的小脸上,立时有了笑容,抓起一只裹着汤汁儿的大虾仁,嘬了又嘬,放下又要拿第二只。
祝镕问:“不吃虾肉?”
平珒弱弱地说:“奶娘说我克化不动,不能吃虾肉。”
祝镕道:“你在嘴里多嚼嚼,嚼烂了再往下咽,长一口牙做什么用的?”他指着满桌的菜说,“没有你不能吃的东西,慢慢吃,嚼烂了咽下去,还等肠胃去替你克化?够不着就站起来,男孩子吃饭,不要扭扭捏捏。”
“可是……这样没规矩……”弟弟早已被嫡母驯养得服服帖帖。
“你糟蹋食物才没规矩,等你长高个子,长结实了,再学规矩。”祝镕毫不客气地问,“再说了,你能不能活到学规矩的那天?”
平珒可怜巴巴地望着兄长,他当然惧怕生死,眼睛里泪水打转。
“不许哭。”祝镕冷着脸道,“吃饭你哭什么,想活下去吗,那就好好吃饭,将来比三哥还结实。”
“唔。”男孩儿抹了眼泪,径直爬到椅子上,去抓他够不着的菜肴,祝镕别的什么都不管,只要他仔细把食物嚼烂了才吞咽,一顿饭吃了平日里三四倍的时间,几样菜冷了又做新的来,到最后其实平珒也并没能吃多少,可是他吃高兴了,两边脸蛋子都见了血色。
韵之闻风而来,闯进门就见弟弟站在屋檐下,傻乎乎地望着树梢上打架的鸟儿,祝镕兀自在书房整理公文信函,她扒在门前说:“哥,我带平珒去清秋阁行吗?”
祝镕抬起头:“别带他疯跑,别一下过猛了,慢慢来。”
清秋阁里,三姑娘她们默书不好,被扶意罚抄,这会儿抄好了来给先生看,扶意严肃地说:“下回交代的功课再做不好,就要打手心了,老太太可是把戒尺都给我备下的,你们不是来闹着玩,不服我的,也就不必来了。”
慧之蹭到身边,软软地撒娇,扶意道:“你们三个说好的,一起不做功课,和我作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