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竟然过得平淡而温馨。
陆侧多半时候陪着江喃,因别墅临海,两人时常便搬了椅子去沙滩边看海。可惜偌大一栋别墅里,椅子只有一把。
对于那日陆侧说的“杀人越货”的话,江喃只当玩笑,这是哪门子的生意,分明是强盗的作为。
强盗啊……
江喃见到了那些雇佣兵,一共八个人。黝黑的肤色显得老而沧桑,掩盖了他们真实的年龄。有个看着特别小的雇佣兵被派来随身保护她,其实江喃觉着没必要,大部分时间她都待在房间里,只偶尔去海边放放风,坐着陆侧替她弄来的轮椅。但那小黑个雇佣兵却说那是他的工作,若江喃不要他,他便又要面临失业的危险。
小黑哥叫吉姆,会说一嘴流利的英文。他让江喃叫他吉姆大叔。
那就当练习口语吧,江喃想。
她没事便同他闲聊,小黑哥很严谨,说话遮遮掩掩躲躲藏藏。江喃同他混熟后才得知这位自称吉姆大叔的小黑哥只有19岁,却已经是3个娃的父亲了。他要赶着给孩子挣奶粉钱,要不然也不用上赶着来照顾江喃这个伤残女人了。当然,小黑哥不会那么明着说,江喃觉得自己只是意会出了他的意思。
陆侧同许明浩很忙,早出晚归是家常便饭的事,且回来时都是一脸疲惫。江喃没去问他们做了些什么,她问了他们也不一定会说。陆侧的意思很明白,知道得太多对江喃没有好处。
那么,她害怕知晓得太多吗,关于他的事?
这个问题她没办法回答,因为没能真正设身处地。
但陆侧同许明浩不会同时出去,总会有一个人留在别墅里,用许明浩的话说就是——给你压惊。
压惊不用,她觉得那几个雇佣兵倒需要压压。
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可怕,小黑哥除外。
江喃发现陆侧给她抹得那些膏药虽然闻起来怪怪,却是有奇效,据说是索马里当地的土方子。江喃一边感慨人们力量大无穷一边做着每日的复建运动——去海边散步。
生活安逸得让她觉得自己其实已经退休了。
这一夜,睡到半夜的时候,江喃口渴醒来,下意识起床去拿水喝。甘冽的凉水顺着喉头滑下,她想大喊一声“爽”。话未出口,低头却看见了自己的脚,自己直立起来的双脚。
不就是能走路了么又不是做了二十几年瘸子有必要这么激动么?
江喃在心里默默问了自己三声,答案是有必然这么激动,于是,她打算去敲她陆老师的门。
上了楼梯到二楼便是一条走道,走道两侧是房间,陆侧的房间就在江喃斜对侧。
出了房门,走道内光线昏暗,有咸咸海风自敞开的窗口吹进来,带了淡淡的腥味。
睡前忘了关窗户么?
有这么一个疑问在她脑中闪过,不过,她没在意。
“啪嗒”一声,是她房门合上的声音,江喃左右张望一番,却没看见小黑哥,照理说小黑哥该是守在她门外的。
她也没在意。
习惯性得一手握了门把手,一手准备敲门,江喃却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非她背后长眼,而是有灯下的影在她脚边。
她下意识回头,却在下一瞬,门一开,她被拽进了房里。
这一连串动作来得突然,她吸入的一口气还未喘出时,只听门“砰”一声在她背后合上。她要说话,却瞬时有一只大手将她的嘴捂住。她惊恐得张大眼,在闻到眼前人熟悉的气息后瞳孔又本能得收缩。
“别说话。”那人一把将她拉到身后,侧耳倾听门外动静。
在这样静的夜里,江喃听到了门外走廊上规律的“嗒嗒”声响,是皮靴踏在地上的声音。
有其他人进来了?
这一想法还未自她脑中过掉,身子就被猛然一扯,是他拉了她往阳台边疾步走去。
站在阳台上,下面是细碎沙滩,远处是无垠海水。她看着他的眼,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抱紧我。”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不等她回应,一手揽了她的腰,一手已攀上了围栏。
同一时间,门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有人在踢门。
江喃本能得紧搂住他的腰,她只能看见他侧脸线条严峻,她想看清他的眼,想知道此刻他眼中有些什么。然而一下瞬,他已纵身跃下。
同一时间,枪声在身后响起。
落地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抱了她在沙滩上翻滚,她感到头晕目眩,嘴里满是沙子的味道,唯一欣慰的是,朦朦胧胧中,她还是能看见他的眼的。他的眼暗沉得一如天际的乌云。是了,今夜无星,只云层徘徊在天际。
江喃被陆侧抱了在沙滩上翻滚,耳边有嗖嗖声响,是子弹射进沙里的声音。
宽阔沙滩上无处躲藏。
或许是从未经历过真正的枪林弹雨,江喃反而平静;又或者是……有身上这人护着。
千钧一发之际,有“轰隆”声响响起,继而便是冲天的火光。翻滚中,江喃只一眼便瞥见那阳台上燃起一片火光。
江喃感觉身体猛得腾空,是陆侧抱了她往森然的海水里冲。她想说其实她可以自己走,但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她看见广阔海滩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许明浩同小黑哥。两人正拿了抢向那别墅扫射。
“大哥,快走!”许明浩且战且退,小黑哥跟在他身后。
陆侧抱了她一齐跃进海里,腥甜的海水没顶而来,海水比她想象得还要冷。
在入水的一刹那,她看见小黑哥倒地的身影……
江喃不会游泳,陆侧却带了她往更深更远的海里游去。江喃觉得自己要死了,她学不会憋气。然而每每到她要窒息而挂的时候,陆侧便会带了她冲到海平面上换一口气,然后,又潜下。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她筋疲力尽乃至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冲出了海面,得以满满游走。旁边钻出许明浩的脸,江喃心下一松,却没见到小黑哥。她想问许明浩小黑哥怎么样了,可喉中嘶哑,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全靠了陆侧托着她的身体才得以在海里前行。
“大哥,是政府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