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文进这种三甲进士来说,依附清流还不够,得涮声望。
有什么事比不惧亲藩,导致亲藩王府被削之事,更能获得声望?
弹劾严嵩获声望肯定更大,但福祸相倚,搞不好连命也没有了。
为难一个亲王,就算做错了又怎样?
还不是士林赞许,亲王只能忍气吞声,就象现在李文进做的事,做的成他可以涮声望,做不成了,也就是白恶心朱载墐一下,李文进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说白了,现在就是亲藩憋气,文官当道的时代。
哪怕是嘉靖皇帝也改变不了现状。
兜兜转转,本朝的一切还是在惯性之下运行着。
亲军仪卫,亲王地位,文官地位,武官,勋臣,太监。
还有士绅,宗族。
一环接一环,每一环其实都出了问题。
皇帝乾纲独断没有约束,权力漫无边际又不负责任。
皇帝看似英明,其实对天下事完全无能为力。
文官们表明尊崇皇权,其实掌握一切。
他们缺乏改革的动力,甚至只知道借由权力来侵占和获取更多的好处。
亲藩被压制的毫无作为,也不想有作为了。
勋臣和武臣匍匐于文官之下,太监们是依附皇权,对文官形不成体制上的威胁。
士绅就是文官权力的外延,与士绅配合的是族权。
大明王朝对天下一切的掌控,就是现在权力被分割的现状,如果皇帝能掌控一切,还算是勉强能控制文官。
到万历年间,万历蠢到清算张居正的地步,然后才发觉自己根本斗不过文官。
内阁权柄在嘉靖到隆庆年间有一个上涨的过程,嘉靖通过权术掌控,隆庆干脆居于后宫,让权给内阁,将天下事给高拱和张居正等人操持。
到万历年间,皇帝既清算张居正,降低了内阁的权威和权力。
又因为权术水准不及嘉靖,诸事不谐。
万历索性就怠政,躲在深宫不顾政务。
嘉靖的权术已经远高于万历,犹自使得天下大乱。
万历的种种荒唐,并非是什么收税带来的矛盾,而是毫无操控,也全不负责。
文官们头上还缺一个强力的内阁,党争之祸在万历年间蔓延开来,各种龌龊荒唐也是在万历年间集大成,武臣被压制的奄奄一息,几乎毫无还手之力,武备之废驰到万历末期时终显后果。
万历二十年时三大征的胜利并不是万历的本事,而是高拱和张居正的遗泽。
到万历四十七年努尔哈赤造反时,辽镇并非没有应对,万人以上总兵率领的大军,一战俱没。
到杨镐誓师时的辽镇还是极为孱弱,没有象样的兵器,士兵瘦弱不堪,没有战马,也没有铠甲,甚至誓师屠牛的刀都换了好几柄。
这是谁的责任,不问可知。
万历是聪明,对辽事的举措也基本到位,但其刚出了一点内帑银就迫不及待的开征辽饷,征出来的那点银子,底下的文官又加了几倍在普通百姓身上,大规模的流寇起事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哪怕万历再多活十年,仍然要面临着崇祯身上的困局!
以现在的事来说,明知道李文进在针对荣藩,明知道李文进的阳谋,但城墙之上的武臣们虽则愤怒,却是毫无办法。
国初之时,武贵文贱,武官地位高,权力重,俸禄高,对文官颇有打压和鄙视。
便是成祖年间,勋贵武臣的地位还是在文官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