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快马疾行,大队人马加若干辆大车在官道上飞速前行,前后腾起大股烟雾。
走了接近一个时辰,到辰时末刻时,终于是在官道上转弯进了山道。
因为是王陵所在,长达数里的山道蜿蜒曲折高低不平,但道路修的较为宽敞,养护也算得力,最少没有过于坑洼不平的地段。
沿途青山夹杂碧水,风景相当不错,德山虽不甚高,但风景秀丽,西侧被沅水环绕,沿德山诸山脉一直北上便是后世有名的张家界地区,风景妍丽由来并非无因。
因为风水好,距离水道官道都近,在唐时德王便有不少文人骚客慕名而来,由于乾明寺等唐时名寺存在,此地也被誉为江南四十八福地之一,端的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才过辰时,在山峦间犹有雾气围绕,又隐约有寺庙早课钟声传来,一些左近山道上还有背着大包小包的香客上下出没……此时的风景名胜没有后世那般开发过度,哪怕山峦间有寺庙点缀,且有多条山道有行人香客上下,但总体来说还是保持着相当程度的原始风貌。
“风景大善。”朱载墐也是忍不住开口赞道:“可惜此番过后,不知何时何日吾才能再见此山此景!”
说这话倒不是矫情,朱载墐内心也隐隐有淡淡的忧伤。
不管自家有多少财产,地位又有多高,始终是一头被圈养的猪!
哪怕是出城给祖父,父亲还有老婆扫墓,这等事也是要拿捏和把握分寸的。
数年一次偶尔成行,事后奏上朝廷,天子和百官也不会为难,毕竟关系天理人情。
若朱载墐不知好歹,一年出来数次,又哪怕是一年出城一次,亦会被御史风闻弹劾,天子也必定会被使者前来警告劝诫!
哪怕皇帝讲亲亲之谊,对过不识好歹,不知高低上下的亲藩,那也是要敲打警告的。
何况若遇到强势些的地方官,直接闭城不准外出,贵为亲王的朱载墐也只能徒呼奈何,黯然回府。
这个话题连王文海也不好接了,总不好公然说朝廷制度的是非。
好在前方已经有不少人迎接上来,看到清道旗和黄伞,大量人等便在仪仗之前跪下,山呼千岁。
王文海适时狗腿道:“殿下,这些是守陵官吏和驻守庄陵,怀陵的守陵兵。”
眼前是一群穿绿袍的官员和青袍小吏,道路两侧又有过百穿袄服戴折上巾的旗军肃立护卫,在其后就是高大的石制陵墓牌坊,就算朱载墐至此也得下马步行了。
朱载墐行至近前,对下跪诸官吏道:“诸位辛苦了,都免礼罢。”
眼前这些人是替自己祖父,父亲,未婚妻子看守陵坟,合当有此礼遇。
这年头盗墓贼抓到就是斩首,但人穷胆大,掘盗坟墓在见不得光的职业中还算是主流职业,摸金校尉不仅有人数且不少。
若王陵无严密看守,怕是一年不到就能被倒斗的盗挖个精光。
沿山道前行再右侧,因山而筑的荣庄王陵先呈现于眼前。
不同于汉之封丘,唐之挖山,宋之薄葬,大明的皇陵和王陵俱是修在山中,依山而筑,又深挖地宫再以石筑其上。
封土之后陵墓主体高大坚固,外围尚有明殿等若干附属建筑,安全稳固之余又复大气磅礴,比如长陵比起故宫三大殿的规模也不遑多让。
眼前的王陵当然远不及耗费大工修筑的皇陵,但也是享殿配殿石牌翁仲一应俱全,朱载墐从陵门入内一径向上,攀爬数十石阶后过陵恩殿的殿门,两侧是神厨和神库等若干配属建筑,再往上,便是用来祭奠用的主殿陵恩殿了。
大殿也和皇宫王府一样红墙黄瓦,殿开五间,此时自是大门洞开。
沿着门往北看,再沿石阶向前便是圆形的陵墓,祭祀祭奠是不必再向前,就在陵恩殿内进行即可。
大殿内悬挂着荣庄王画像,瓜子脸,几缕轻柔长须,看起来面相颇为温和,甚至有几分柔美。
朱载墐也见过曾祖父宪宗皇帝画像,却是满脸的大胡子,看来祖父和曾祖父相貌不太相象。
主殿中有可以上香的香炉等祭奠之物,香火纸钱之类也早就备好了,虽然这一次主要是替亡妻祭奠扫墓,但礼不可废,要是朱载墐放着祖父和父亲的陵墓不去祭奠,铁定要被朝中御史风闻后弹劾。
诸多礼仪齐备后,朱载墐下拜而退,看着殿中神主,突地想起当年诸事。
朱载墐少年时,祖父已经从骄横狂妄的亲王转变为谨慎守礼,不要说出王府,便是王府前朝配殿等处都少有踪迹。
朱祐枢就躲在王府后园,朔望日官员来拜见也从不见,令诸官遥拜之后便自行散去。
还有印象父亲朱厚勋亦是小心谨慎模样,甚至常常忧心叹气。
朱载墐并非完全不知当年事,只觉得祖父,父亲都小心的有些过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