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秋,翠华山上绿树成荫,硕果飘香,还未有多少秋的凉意,却已经褪去不少夏的燥热,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阿爹。”宁博容走进宁盛的书房,她已不似是几年前那七八岁的小姑娘了,十二岁的少女已经有了窈窕秀丽的身姿,去年始她便抽条儿似的长高了许多,在现代或许这个年纪还只是刚上中学,但在古代,已经可以视作半个成年人了。
她穿一身崔氏夏日里才给她裁的浅绿色襦裙,上身是墨绿的短衫,下着修长的裙,外套月白半臂,绣流云纹,缀以银色丝线,平添几分端庄典雅不说,系着的丝带下坠比米粒稍大的圆润珍珠,又有裙角绣着的凤尾蝶,格外精致,因年纪稍长,她披一条深色织纹的狭长披帛,愈加显得纤细娉婷,风姿楚楚。
因为已经不再是女童,宁博容不梳双鬟髻了,而是梳少女发型惊鸿髻,插着镶玉镂花短钗,戴一朵浅黄的精致绢花,衬着额上双眉间的鹅黄花钿,笑起来清丽秀美,妙目盈盈,眼波流转之时更为动人。
宁盛蹙着的眉因宁博容的到来立刻舒展开了,“阿容怎生来了?”
“给阿爹送些栗子糕哩。”这栗子糕可不是传统的栗子糕,叫做栗子蛋糕更恰当一些,自从宁博容几年前用蒸锅做出了酸奶蛋糕,各种蛋糕立刻纷至沓来,从水果蛋糕到栗子蛋糕应有尽有,而因这方子不外传,即便是吃到了,也没多少人猜出这玩意儿该怎么做,因为在这种松软的糕点里,根本就尝不出鸡蛋的味道,更别说其他食材,与结实的中式糕点做法全然不同,是以很快就成了宁家的独家美食。
加了栗子粉的栗子糕自然也是极为香甜可口的,而且这年代的食材全部是纯天然,新鲜极了,在宁博容弄出基本做法的基础上,吴厨娘和阿何靠着一双巧手,更是用不同的模子做出更家漂亮美观,且入口细腻的蛋糕。
宁博容手中的盘子上,一个个菱形梅花状的小蛋糕带着淡淡的粉紫色,香气诱人,入口即化,保准美味极了。
这般的糕点,配着红茶喝才好喝。
这年代,莫说是红茶了,一般人喝茶还要加乱七八糟的佐料,似是左重这般遵循茶道的人本就很少。
而历史上真正的红茶,要到明朝才会出现,是以现在南方虽种茶的不少,但皆是绿茶,绿茶的历史悠久,例如左重的茶道,便是喝的绿茶。
绿茶与红茶,本就是各有千秋,未发酵的茶叶是绿茶,发酵后的便是红茶。
宁博容上辈子几乎不大喝绿茶,基本都是喝红茶,红茶对女子更好一些,性温,不似绿茶,实则女子不能多喝。
此红茶是宁博容经过多次试验,才算是制出的,连左重都对此赞不绝口,红茶喝起来香味浓郁,却不如绿茶这般上口生涩,要更柔和醇厚一些,因此宁盛和崔氏都极喜爱。
红茶配上栗子蛋糕,宁博容自己看着,都觉得颇有西式下午茶的感觉了……
“唉,又要开学,今年的入学申请多了数倍不止,有不少乃是旧日好友之子,这要怎么办。”宁盛叹气道。
宁博容抿唇微笑。
她改造万里书院最初的缘由十分简单,不过是因为那些人竟看不起她家万里书院罢了,她便暗暗憋着气立志要将万里书院打造成天下第一的书院。
短短五年间,从四年前万里书院全部改制之后,渐渐名声远播,虽还逊国子监一头,越过麓山书院却渐渐没有多少争议了。
从三年前的科举中便可看出,万里书院的学子科举得中的比率已经比麓山书院要强上不止一筹了!
万里书院距离京城太远,在南方云州,若是不入学,是极难知道这里究竟在怎样教书的,即便是在此间上学的学子回家提及,却也说不出具体的所以然呢,只是觉得和以前不同,多考试,多练习,教学上也有些改变,但若要让他们具体说有哪里不同……却也难说。
于万里书院读书,累是要累一些,但在各家看来,读书哪能不辛苦,不辛苦怎能成才?是以这压根儿就没视作万里书院突然崛起的理由。
倒是麓山书院管理愈加严格,不时有学子左手红肿着归家,但这却并未提高麓山书院的成绩。
而万里书院的渐渐崛起,自然也体现在了想要入学的学子日益增多上了。
宁博容一看宁盛手上的帖子,“咦,是崔家表哥和那李家兄长?”
“是,他们原是在麓山书院就读,如今想要转过来。”
宁博容认真道:“现在我们这里的四年级已经是按照我们的教学进度来的,若是崔家表兄他们来,怕是不能跟上的。”
宁盛皱着眉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确实如此,不仅是他们,旁的请托也要这般回,却是一桩麻烦事。”
宁博容抿唇笑道:“若是实在要来,阿爹不如客气道,要在万里书院就学的话,怕是要同那些初入学的一年级生一块儿学起呢。”量这个要求他们才不会答应。
宁盛笑道,“你这个狭促鬼!”
万里书院如今用学年制,七学年学完所有的科目,要说古代最知名的那句话就叫十年寒窗苦读,在现代读书都绝对不止十年好吗?
但是在古代,理科实在是太弱了,即便是宁博容坚持所有学生都要学术数,但是没有英语没有物理化学生物,顶多在劳动课上带着众人上山认认基础草药植物,讲一些基本植物知识罢了,是以,基本上要缩减掉一半的课程,且术科的课目排得少,七年在这个年代来说,已经是足足够的时间了。
而所有科举需要考的科目,六年全部学完,最后一年实则是复习加考前总结突击,是以真正优秀的学生,六学年结束,基本上就可以去考科举了。
万里书院接收八至十岁的孩子启蒙,七年后也不过才十五六岁,若是一年考不过,还可以回到书院来继续再读七学年……一直到考上为止。
当然,学费不能减。
这是宁博容清清楚楚提出的教学改革,当年并非所有的夫子都能赞同,但那二十四个学子的考试成绩挂在眼前,古代文人还是很有道德修养的,到底不会赖账,陆质性情疏阔,并不居功,大家才知道所有的一切改革方法,竟然只是个七八岁小丫头的主意。
当然,开始只书院中的人知道罢了,随着入学的学子越来越多,知道的人也越多。
世上从不缺乏天纵之才,甘罗十二岁可为相,唐时有李泌、刘晏,前者七岁时已经对儒、道、佛思想有很深的体悟,得唐明皇召见,有言道;“方若经义,圆若用智。动若聘材,静若得意。”后者在《三字经》中有云:“唐刘晏,方七岁,举神童,作正字;彼虽少,身已仕。”
莫说男子,即便是女子也有蔡文姬少能辨琴,谢道韫幼能咏吟,是以,只要接受之后,也不算太惊世骇俗。
尤其宁博容乃是山长之女,父亲乃当世大儒,从小耳濡目染,即便在教学上有些新鲜年头,也勉强算是可以理解。
更别说,短短四年间,万里书院就这般天翻地覆,事实永远胜于雄辩。
不过,在外名声越是盛,宁博容为人越是低调,近两年连刘婉贞的宴会也是极少去了。
从宁盛那边出来,宁博容又送了一碟子去崔氏那儿,才收拾了一下去左重处上琴课。
左重精于琴,却不表示不会其他乐器,事实上不管是笛还是箫,甚至是筝,他都会,只是乐之一道,他还是偏爱于琴。
宁博容跟着他学了那么久的琴,已经颇有水准,近日便在学箫,问她学箫的原因?
便于携带不说……女孩子带支箫或者笛,绝不会有人认为这是武器……
八岁的宁博容,内功小成,十二岁的宁博容,摘花飞叶皆可伤人,连绣花针也不大需要了。
所以,在这个纯古风的古代世界里种田,练武练到摘花飞叶的地步,又能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