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的是村东头最外延的几间民房,这年头就连宋青书的地方大院都用不起瓦,盖的茅草遮风挡雨,更不用说才被收留的佃户贫民了,这时候陕西正热着,干透了了草屋几乎沾火就着,片刻之后就烧成了两个巨大的火炬,把整个小山村都照亮了。
“救火啊!救火啊!”
惊慌的叫喊声四处都是,可奈何陕西大旱,那条维持村里命脉的小河干的已经可以了,乱糟糟的佃户们提着水桶聚拢在小溪边上,半天却也打不满一桶水,眼看火跃蔓延越大,川字形的小村子东面又有两座房子烧了起来,狂奔到火场五六米的距离,眼看着一幕,疤脸脸上累累伤痕暴怒的犹如蚯蚓一般蠕动了起来。
不过没忙着救火,疤脸反而火冒三丈的回头叫嚷着:“铁柱,叫上兄弟们抄家伙,把弓给我!”
护庄队和那些佃户们可不同,不是疤脸收留的江洋大盗,辽东逃兵,就是在饥民中选取的单身汉,忠心的亡命徒,适逢乱世,没有点物理保证,就得让人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刚刚,就算是跟着宋青书吃面,这些人依旧把家伙挎在身上。
疤脸这货以前在熊廷弼手下为亲兵,也真算个能人,二十来个护庄队被他训练的有模有样,一声令下,李铁柱默契的把弓箭从后背甩下来,扔给疤脸,同时六个拿弓的护庄队家丁打手亦是猛地扯出弓箭,注意力全聚拢在疤脸手上。
“还不救火,这是干嘛?”后赶过来的宋青书也是心急火燎的拎着桶水过了来,眼看二十个身强力壮的把式汉子在那儿傻站着不帮忙,忍不住恼火的叫嚷着。
可疤脸却根本没理他,但见他拉圆了从官府武库走关系买出来的上等复合弓,对着燃烧房子不远处一出黑乎乎的树林子猛地松了手,只听嗡的一声,立马听到树林子里一声惨叫。
仿佛得到命令一样,另外六个人也是扣动了弓弦,不过效果却没有疤脸的好了,这一次再也没有射到人,仅仅是把一群穿着黑衣的家伙从树林子里赶了出去看着耗子乱窜一般的土匪,宋青书当即看得呆了呆,白天还说到处都是强盗匪徒,怎么也想不到晚上就遇到了!
这些纵火犯也真够嚣张的了,一面跑,一面居然还恶狠狠的回头叫骂着。
“死泥腿子,连俺们伏牛寨的人都敢射,你们等死吧!”
“头顶天当家的让爷爷们给你带个信儿,十天之内带一千两银子,一千担粮食送到伏牛山去,不然的话我们头爷踏平你这鸟村子!”
紧随其后,张献忠可是最看不惯比他还嚣张的,忍不住大声叫骂着:“妈了个巴子的,还他娘的楞着干嘛?抄家伙干了这群狗娘养的贼人!”
自己都是出来杀人灭口当贼的,这话听的宋青书又是嘴一歪,张献忠这几个十八寨手下却理所当然,咣啷一声拔出了刀,叫骂着就要撵上去,可冷不防射完了的疤脸又是猛地把弓横在了几个人的面前拦住了去路。
“干屁,再不追,格老子的土贼就跑远了!”张献忠气的黄胡子都飞了起来。
“张爷,穷寇莫追,这伏牛山的土匪里有不少本地人猎户,他们几个敢进村防火,外面肯定有接应的,黑灯瞎火出去中了埋伏,被这群混蛋坏了性命就不值了。”
“他娘的!”疤脸解释的倒是有道理,张献忠能成明末两大反贼,最后还能建了国,自然不是听不进意见的人,饶是如此,依旧忍不住这口气的黄面虎还是狠狠一口吐在了地上。
“明天得抓紧筑墙了!”这就是个下马威警告,目送着这些贼人远遁的方向,疤脸亦是恼火的低声咆哮着,这功夫,后头宋青书又是气急败坏的叫嚷起来:“都别他娘的傻愣着了,赶紧救火!”
山里风可不小,这功夫东面的村子已经烧了一小半了,幸亏人都集合到村祠堂门口吃地瓜馅月饼,没烧死人,不过风一吹,腾起十几米高的大火跟火龙似的,呼啸着不断向前扑着,半桶半桶水浇上去跟没浇似的,根本阻止不住火势。
最后剩下点东西都被烧了,十几个老娘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眼看大火连自己的房子也要烧了,眉毛都糊了的村民佃户也是啥都不顾拼命拼命叫嚷着继续泼水,哭声,叫骂声,炒得寂静的小山村跟开了锅似的。
“没用了。”也是跟着泼了几桶水,看着张牙舞爪的火魔,疤脸也实在是无能为力,无奈的叫嚷道:“掌柜的,没用了,整个村都是草房子,根本扑不灭,还是赶紧躲出去算了!”
也是被烤的一身臭汗,张献忠一听这话也是立马把水桶一扔,同样点着头赞同道:“是啊!大不了老子明天去县里搬救兵,找官军平了他娘的什么伏牛寨,这儿大不了不要了!”
此时宋青书也是懵了,这才刚当上一天地主,村长,村子就烧没了?那股子不甘心还有挫败感像条毒蛇一样啃咬着他的心头,被熊熊大火烤的额头上汗水跟小溪一般顺着脖子流淌下,宋青书一时间就盯着大火愣在了那里。
眼看他气的说不出话来,疤脸干脆拖着他胳膊,拉着就往后退去,张献忠几个亦是跟着撒腿就跑,可没等跑几步呢,宋青书的视线落在了一个大柴火垛上,冷不丁一下他就回过神来。
“停!”
“火太大了!快走吧!”疤脸又是人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可这一刻,宋青书居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固执。
“老子才是村长,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