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将武老爷径直迎入玉律房中。
武老爷寒暄招呼着请谢蘅和刘景行坐上主位,自己落坐到一旁的客位。
他笑眯眯地说:“上次多亏谢司长见义勇为,救了武某人一命。真没想到司长一介女儿身,不单单有一手漂亮的刀法,更有侠肝义胆,着实令武某人钦佩不已。”
武老爷招招手,令一干小厮相继奉礼,“武某人不知该如何感激谢司长,这厢听闻诉讼司百废待兴,于是略备薄礼,以表心意。小地方拿不出太好的东西,还望司长莫要嫌弃。”
“哪里?武老爷可是帮了大忙。”
谢蘅来者不拒,差回青等人将礼一一收下。
武老爷见这司长的性子当真爽直,一时念头大动,忙拱手道:“谢司长以后若还有用得着武某人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您要是方便,我就让我儿少杨多往司中走几趟,有甚么脏活、累活,您尽管支使他……我这儿子没甚么别的本事,就空一身蛮力……”
谢蘅刚想拒绝,但听刘景行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搁,冷声道:“武老爷,把眼睛放亮了,想做媒也得找对门儿的。”
谢蘅一脸疑惑,若不是刘景行提,她压根儿就没听说来武老爷还有这层意思。
武老爷梗了梗嗓子,审慎地看了刘景行一眼。
刘景行眼尾狭长上挑,垂眼时看上去人畜无害;可抬眼盯着人时,那股子天潢贵胄养出来的清贵彰显无疑。脸是生得俊美无匹,可眼睛却深如黑潭,仔细看就知望不到底,令人丝丝生寒。
他再三品了品刘景行这句话,终是尝出里头的酸气儿来,这才确定县爷是瞧上这谢蘅了。
也难怪……
不言其他,但瞧谢蘅这一身气派和皮相,在姚宁姑娘里都挑不出一个能比她俊俏的。
攀不上亲,武老爷只能维持住面上的笑,道:“大人误会,我家的小混账哪里能配得上谢司长?当真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谢蘅道:“多谢武老爷好意。武少爷是舞狮的好手,怎能屈尊到这小司中干活儿?就算武老爷舍得,我都不舍得。”
武老爷听着连连叹笑点头。
谢蘅继续道:“早闻颍川武氏狮子戏天下独绝,若武老爷真有心,可否允我月十五到赛狮大会上一观?”
谢蘅这人说话带刺时是真得扎人;可若圆滑起来,却也是无一处不好听的。
她抛出个台阶给武老爷下,武老爷还眉开眼笑,连道“有幸”,赶忙答应:“司长肯赏脸,武某人欢迎都来不及。还请司长当日务必到场一观。”
这厢是好声好气,谈话的气氛甚是融洽。
一旁本不怎么搭腔的的刘景行却骤然发起难来,手指轻轻在杯盏的花纹上绕了一周,问询道:“当日会场善后,武老爷做得如何了?”
武老爷自知是惹着他,不容易教他消火,谨慎回道:“已经差人查明原因,是悬青钟的环儿松了,手下的徒弟没检查仔细,才闹出这么一场乱子。人已经教我打了一顿,赶出门了。”
“就这样?”
武老爷连忙再道:“还有,受伤的人已送往医馆救治,所需钱财也会由武家出面理清。我也带上徒儿挨家挨户去登门道歉,也多亏父老乡亲宽容,肯卖武某人个面子,决定不再追究。”
历届赛狮大会都由武家主办,武老爷做这行几十年,遇到的意外不少,处理起来很是娴熟,处处都公道恰当。
刘景行冷冷一哂,“武老爷回去还得仔细查一查,别落了甚么。”
武老爷生疑,一时不知刘景行话中意思,却也按照字面上理解,忙着点头应道:“遵令。”
又品了几盅茶,听武老爷说了说姚宁的风土人情,这才将人送出诉讼司。
一行人随武老爷出了门。
中有一年轻的弟子向稍见年长的弟子耳语,一脸愤恨,低声道:“我看那刘云歇就是想当着女人的面臭显摆,故意找茬儿下咱们的脸面!这甚么人呐,左不过就是个芝麻小官儿么。咱们小师叔也在朝中办事,何必怕他?”
年长的弟子瞪了他一眼,道:“师父都没埋怨甚么,你怎就这么多话!”
“我真是看不懂嘛!”
“你来得晚,自是看不懂。咱们武氏承祖辈荣光,在颍川横行无忌,若不是那刘云歇有些手段,就算师父再知礼,至于跟一个芝麻官儿低声下气的?”
“手段?”这弟子笑了,“这真没看出来。”
这弟子平日里负责为武家买药酒,在东市曾碰过这刘云歇好多回,回回都能见他热络地跟市井百姓打招呼。倒也奇,这县爷记性是真好,谁叫甚么、卖甚么都记得清楚。
有老妪总夸他皮囊好,卖给他的青菜总是最水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