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红颜只看到皇后眼里的绝望,那看破红尘般的神情,仿佛随时要离开这个世界。红颜只能安慰自己,皇后放不下十二阿哥,为了十二阿哥她也会好好活下去,傅二爷去世她也没有要殉情,花荣走了她也重新振作起来,红颜怎么会想到,十二阿哥会在人后一次又一次逼迫着她的母亲。
那之后几天,红颜时常来翊坤宫探望皇后,有红颜陪着说说话,皇后的精神的确好多了,但十二阿哥并不欢迎红颜,皇后也还害怕让他们相遇,总是劝红颜早些回去,可是红颜真的走了,她又依依不舍,十分可怜。对于别的女人,或许还会眷恋皇帝的存在,皇帝的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她们振作起来,可皇后从来就没把皇帝放在心上,红颜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这些说不出的无奈,只有等如茵进宫时才能说,事已至此,如茵也唯有劝红颜:“路是她自己选的,咱们拦不住,儿子是她自己生养的,咱们管不了。没有谁能面面俱到,皇后娘娘走到这一步,并非偶尔更不是你的错,从我家二爷和二嫂的悲剧开时,她就注定好不了。若真有那么一天,皇后娘娘也是解脱了。”
“何以解脱?死吗?”红颜道。
“就看她如何抉择了。”如茵轻轻揉搓了红颜的胳膊说,“姐姐可别跟着一道阴暗起来,开开心心的多好,眼下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为了别人愁眉苦脸太不值得了。”
红颜连连点头:“我这是怎么了,翊坤宫去得多,自己也不好了。”
如茵灿烂地笑着:“上回南巡,我没让福康安跟着去,本是答应之后私下带他到处走走,结果一直没能成行,这回怎么也赖不掉了,我打算带着孩子们都去,姐姐可别嫌我烦,嫌我扰了你和皇上的好事。”
红颜嗔道:“什么好事,你堂姐不正经,你也跟着她不正经,都这个年纪了,哪里来什么好事。”
见红颜脸上有笑容,如茵也放心了,她回府后告诉傅恒宫里的状况,说皇后娘娘精神不大好,现下六阿哥卧病在床远不如之前追得那么紧,宫里的事红颜替她料理着,并没有人说她不是,可皇后就是一天天消沉起来。
“书房里的人说,十二阿哥也不大好,皇后一定是为十二阿哥忧心,她一定想不到被自己视作我二哥转世的孩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傅恒冷漠地说,“自食其果,没有当初的事,也不会有现在的麻烦,母子离心,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如茵劝:“你也别说得太狠,多少年前的事了。”
傅恒则道:“你下回告诉娘娘,千万小心,十二阿哥那孩子能一次次做出这么狠的事,只怕早就管不住了。”
且说富察府里,主子虽然善待下人,但家里规矩容不得一点马虎,夫妻俩在屋子里说话,也是不会担心有人在门前偷听,可没想到这会儿福康安正在门前,他是拿了功课来给傅恒看的,下人以为没什么了不得的事,直接就放他进来了。这会儿他在门前把话听得清清楚楚,想了想后,还是进门了。
傅恒和如茵俱是一愣,如茵赶紧到门前看,并没有别的人,而福康安很坦率地说:“额娘,没有别人了,不过您和阿玛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你都听见了?”傅恒眉头紧蹙,已有几分怒意。
如茵到底偏疼儿子,把福康安拦在身后道:“你别动气,我和儿子好好说说,也怪我们没仔细不是?”一面对儿子道,“快向阿玛保证,绝不会对别人说。”
福康安照着母亲的话重复了一边,见父亲眉头的怒意还没散去,他把新写的文章摆在桌上,负手道:“阿玛您别生气,这些事我早晚会知道,将来我为您当差,为皇上办差,宫里宫外的事儿子都会清清楚楚的知道,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早一些知道也好,倘若儿子现在不懂,只怕将来也不能懂。阿玛您放心,我都知道,这里头的事没有多错,就看咱们站在哪一边,就算有一天我们富察家不再拥护令贵妃娘娘和十五阿哥,也不是我们的错,不过是时局变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如茵惊讶地看着儿子,连连对傅恒摆手:“我可没教过她。”
福康安被母亲逗乐了,爽朗地笑起来,如茵拍拍他的脑袋说:“还笑,你哥哥们可从来不敢对阿玛说这些话,不怕被你阿玛打死。快对阿玛说,将来再也不偷听了。”
“额娘,我没偷听,我就是站在那儿听见的。”福康安为自己辩解,再转身见父亲一脸怒意,才有所收敛,底下了脑袋。
“不论在哪里,都要守礼数,进阿玛额娘的屋子,也要由下人通报,这世上除了你自己的屋子,没有一处是可以由着你长驱直入的,将来上朝议政你也横冲直撞?”傅恒没有追究听见那些话的事,儿子已经讲得很明白了,他完全相信福康安的心智,但父亲威严尚在,冷冷道,“去院门外站着,太阳落山后才许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