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捷情不自禁停住脚步,望着书桌前被柔和夕光笼罩的小颜氏。
快二十年过去了,她还是与初遇时一样,美得高傲清冷。
那时他只是护国公手下的一个普通将军,她是高高在上的颜家二姑娘,是皇后的亲妹妹,他曾无意撞见她一次,被她的美貌迷惑,他看的出了神,而她则用一种看奴仆的轻蔑目光瞥了他一眼,便在侍女们的簇拥下翩然离去。
当时他刚刚娶了孟氏,明知不该,还是为她动了心。
皇上暗中笼络他,他不答应便是死,他听从皇命陷害颜家,事成后他平步青云,颜家则落入了尘埃。
她与家人一起流放辽东。
他放不下,一路暗中跟随,负责押送的衙役觊觎她美貌,单独带她去了一片树林,护国公和他两个成年的儿子早已丧命战场或被斩首,只剩还是孩子的颜家三公子和几个女眷,瞪红了眼睛也无济于事。
沈捷就趁当时救下了她,打晕两个衙役,用提前准备好的女尸伪装成她滚下山坡丧命,死无全尸,衙役醒来后不敢声张,只道她逃跑时丧命,从此世人都以为她死了,只有他知道,她被他带回了陕西。
她不愿意,他用皇宫里她刚刚丧母的外甥用放逐辽东的亲弟威胁。
她不得不从,成了他院子里的方姨娘,可即便是被他抱在怀里,她眼里也只有鄙夷。
沈捷想看她笑,然后她真的笑了,在她有了身孕在她听说孟氏也有了身孕时,笑着与他讨价还价,无论她生男生女,她的孩子都必须与孟氏的换了,让他们的孩子做沈家嫡出的子嗣,若是男子,还必须继承他的爵位。他肯答应,她便一心一意做他的姨娘,他不同意,她即刻一尸两命。
沈捷舍不得她死,舍不得他们的孩子死,犹豫两晚,答应了她。
孟氏产子当天,她服了催产的药,他精心安排,事情做的天衣无缝,很快又不留痕迹地处置了所有知情的人,包括她身边的丫鬟。
她不想养孟氏的孩子,他安排她假死,将孟氏的孩子交给宋姨娘养,再让她以新的身份进府。她也确实履行了她的诺言,待他如丈夫,从不试着踏出梅阁,也从未提出要见孩子,安安分分的做梅阁的主人,对外面什么都不打听。
沈捷也不敢让她与外面有联系。
他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处心积虑让亲生骨肉做了世子,不就是希望将来儿子替颜家报仇,然后成为皇长子萧元的助力吗?沈捷很清楚,不但换子之前与她约法三章,她身边的下人更都是他精心挑选的,盯着她一举一动,死了她与儿子相认的心。
他喜欢她,为她冲动,但他绝不会让长子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绝不会让长子妨碍亲外甥太子登基,一旦被他发现这母子俩联络上了长子也偏心母亲要背叛沈家,他会毫不手软地废了他的世子位。
“在看什么?”收回思绪,沈捷笑着走了进去。
小颜氏没有起来,朝他指了指桌上的书,低头道:“三月里侯爷要生辰了,我在想为你做什么样的玉佩。”
她垂眸挑选,神情专注。
沈捷笑了,坐过去陪她挑。
他没有时间常常带她出去,她困在梅阁无趣,除了琴棋书画刺绣等闺秀惯用打发时间的把戏,更是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譬如养花种菜,木雕玉雕,有段时间还捣鼓编竹篓藤椅,反正总是有新奇的点子,其中学的最精的,便是做玉佩。
长子十五那年单独去外面历练,她做了一枚麒麟玉佩,托他送给长子,保他平安。
那是他第一次看她哭。
他心软,仔细检查过玉佩,确定没有任何与儿子身份相关的线索,里面也不是空的,便将玉佩交给了长子,怜她一片爱子之心,他告诉长子这是他特意去大慈恩寺请主持开过光的,命他随身佩戴。
他只是不许她主动见孩子,每个月还是会找机会给她见的,只是她隐在暗处,长子看不到她。那么他希望她看到儿子戴着她送的玉佩,会开怀些。
二月底,清晨天亮的早了,空气也没有那么冷了。
谢澜音穿着一身樱红色的杭绸妆花褙子来看表侄女。
小丫鬟见了,脆声朝里面通传。
屋里林萱立即推开搂着她乱碰的丈夫,红着脸去屏风后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