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的目光尽数集中在鹭眀鸾身上,有镇静、有愤怒、有不解、更有愧疚,而洛清妍却是媚波流转,朱唇勾笑,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鹭眀鸾面带寒霜,那对不逊洛清妍的水眸秋翦在两个人身上流转……与她这一生有着重大关联的一对男女。
龙辉硬着头皮叫了一声:“明鸾……”
话还没说完,忽闻娇叱响起:“住口,叫这么亲热做什么!”
声音发自两个不同的人,却同出一族,同为绝代佳人,不过年纪却相差十多岁,竟是楚婉冰和鹭眀鸾同时开口。
两女开口之后,立即瞪着对方,鸾凤互不相让,四目相投,火花迸射。
洛清笑道:“秀婷妹子,你闻到了吗?好像附近的水域都变味了,酸溜溜的,好像整条将水都变成了陈醋!”
厅内众女不禁扑哧笑了出来,好似百花盛开。
楚婉冰不依嗔道:“娘,外人都欺负上门了,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要消遣我!”
洛清妍伸出芊芊玉手,在女儿的小脑袋上轻轻抚摸了几下,柔声道:“冰儿,别生气了,小心脸上长皱纹。”
被母亲安抚了几下,宛若斗鸡的小凤凰才缓缓收起了气焰,不过身子顺势一倒,随即把整个人就像没有骨头一般腻在龙辉身上,眯着媚眼似笑非笑地望着鹭眀鸾。
鹭眀鸾妒火烧心,哼道:“没骨头了吗,坐都坐不稳!”
楚婉冰咯咯笑道:“本小姐就喜欢靠着夫君坐!”
她还故意将夫君二字说的极重,仿佛在提醒鹭眀鸾——姑奶奶才是明媒正娶的龙家大妇,正宫娘娘!鹭眀鸾别过螓首,双眼紧盯洛清妍,说道:“洛清妍,在文武状元赌斗上,咱们打了个平手,你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洛清妍淡淡地道:“记得,莫非师妹还想再同姐姐比试一番?”
鹭眀鸾狠狠地道:“不是比试,而是生死决战,你不敢吗?”
洛清妍冷笑道:“笑话,有何不敢——将时间地点说出吧!”
“十日后,夕照为信,傀山绝岭!”
鹭眀鸾摔下一句话,拂袖便走,龙辉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看什么看,眼珠都掉出来了!”
楚婉冰狠狠地掐了他一下,酸溜溜地道。
龙辉哭笑不得,唯有先安抚身边这醋坛子:“好了,冰儿,为夫要回玉京救齐王,你乖乖地听话!”
楚婉冰撅了撅嘴道:“随便,只要别去会老相好就行了!”
她嘴硬心软,嘟囔了几句后便在龙辉耳边千叮万嘱。
冰儿、雪芯、小羽儿、涟漪、蝶姐姐、碧柔、无痕、众女围在身边说话,四周一片馥香兰麋,莺声燕语,龙辉除了艳福厚重外,更有一片暖暖心意。
崔蝶道:“龙辉,五日后崔家辽东军便会攻打焱州,金陵方面就交给你了!”龙辉点头道:“没问题,我手下王栋、梁明皆是能征善战之辈,再有凌霄武力,风望尘文智,区区金陵不再话下。”
魏雪芯递来一个木盒,说道:“大哥,这里边是诛仙剑和绝仙剑,你带着防身吧。”
龙辉接过木盒,朝雪芯笑了笑。
楚婉冰道:“小贼,你一人去玉京有些势单力薄,不如让我陪你去吧。”
洛清妍插口道:“冰儿,你不能离开,因为娘亲还有战约,你必须留下来指挥族人。”
龙辉点头道:“冰儿,你确实不宜离开,雪芯和蝶姐姐都要负责焱州战线。”白翎羽问道:“那我呢?与其闲着的话,不如让我再探玉京。”
龙辉笑了笑道:“不,你又更重要的事情,那便是立即赶赴镇南王封地,请督帅出山。”
剩下众女中便只有林碧柔和玉无痕姐妹,龙辉朝着碧玉双姝望了一眼,道:“碧柔,此趟救人便得劳烦你助我一臂之力了!”
林碧柔含笑称是。
龙辉又道:“无痕你留在冰儿身边,我可以通过碧柔知晓你们大致的情况。而且除了我之外,便只有你可以同蛟龙沟通,此番攻打金陵还需你辛苦几分。”
玉无痕摇头道:“不辛苦的。”
龙辉拉着楚婉冰的柔荑悉心叮嘱道:“冰儿,当年妖族出世曾援助过铁烈,为了不影响军心,所以只能委屈你和族人隐居幕后了。”
楚婉冰笑了笑,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地道:“放心吧,这次我就在暗地使点小动作,不会露面让你的兄弟看到的。”
看着这贤惠的小娇妻,龙辉对她越发痛爱宠溺,只想着日后安定大局如何补偿她,让她开开心心的。
楚婉冰蹙眉道:“若不将吾族和你那些兵将兄弟的矛盾解决,始终是个隐患。”
对于这个问题,龙辉也是颇为头疼,当初铁壁关一战,不少将士直接或间接丧生于妖类之手,再加上世人对妖的恐惧和憎恨,这个问题始终是个隐患,一旦爆发轻则军心涣散,重则全部崩盘。
哎,还是先救出齐王再想办法吧!——龙辉大感头痛,唯有暂且放下此事,背上剑匣,偕同林碧柔离开船舱。
激战方休,皇城内愁云惨淡,紫薇宫外布满了人,大臣皇亲皆跪倒在地,哀哭连连,紫薇宫内萧、王、苏三名皇妃扑在皇甫武吉遗体旁泣声痛哭,皇甫武吉其他的儿女亦跪在宫内哭泣,其中宋王哭得最凶:“父皇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大恒不能没有你啊!”
萧元妃抹着眼泪抱着宋王哭道:“儿啊,你父皇死不瞑目,你一定要替他报仇……决不能放过那伙乱党!”
宋王仰天哭道:“父皇,孩儿当着您遗容立誓,若不将将这伙乱党碎尸万段,死后定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哭声之中又有几分真心,只有他自己知道。
王贤妃抹了抹眼泪,叹道:“宋王殿下,报仇之事势在必行,但还是先替皇上设立灵堂吧……”
她寡母一名,也唯有依附宋王母子才有好日过,所以便主动示好。
命令下达,皇城内披麻戴孝,举国哀悼。
灵堂摆设完毕后,皇亲、大臣皆穿白衣,戴麻布,守在棺椁前,焚香诵经,更有道士和尚做法事。
宋王站在众人之首,俨然有几分当家作主的意思,他环视四周道:“所有皇亲和一品大员可都来齐了?”
礼仪官道:“回禀殿下,除了前些日子调离京师的崔太师和告老还乡的铁将军,所有人都来齐了!”
宋王又问道:“父皇的法事由谁来主持?”
礼仪官道:“是佛门四大菩萨之一的韦驮菩萨。”
宋王脸色大变,怒道:“此僧乃是叛贼齐王的心腹,父皇的法事怎能由他主持,快去把那秃驴给本王绑了!”
“韦驮菩萨乃是本王请来的,我看谁敢无礼!”
夏王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身旁跟着假韦陀。
宋王蹙眉道:“王叔,这和尚当初匡助叛王逆子皇甫铮,居心不良,他出现在此简直就是亵渎父皇,不杀他何以平天怒!”
夏王眯着眼睛道:“侄儿,你方才都说是当初,正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知错能改就是好人,侄儿乃是有名的文王,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吗?更何况韦驮菩萨相助齐王之时,齐王并未造反,临夏山之后,菩萨瞧出齐王的狼子野心便不再与他同流合污,而且今日菩萨还鼎力协助御林军追捕佛门败类,可谓大功一件,又何来亵渎皇上之说!”
宋王不禁一愣,他万万想不到这沉迷酒色的夏王说话竟是这般利索,简单而又有力,将他反驳得毫无脾气,只得拂袖缄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韦驮菩萨对着皇甫武吉的遗体行了个佛礼,双手合十口诵经文,殿内僧侣与之应和,齐声唱诵往生极乐咒。
法咒念完,夏王暗自朝御史大夫景观使了个眼色,他开口道:“皇上驾崩,举国哀悼,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段时期还需有人监国。”
裴国栋冷冷地道:“宋王殿下文贤雅德,又是先帝子嗣,监国自非宋王殿下莫属,景御史这话未免多此一举了吧!”
景观道:“太师,宋王殿下虽是出类拔萃,但毕竟年少唯恐经验不足,不如让夏王替宋王担当一二。”
裴国栋哼道:“景御史这话未免可笑,自古以来监国便只有一人,两人监国岂不等同于天生二日!再说了宋王若经验不足,那么夏王也见不得有多少治国经验!”
说罢轻蔑地瞥向夏王,他这话也不无道理,起码夏王给人的影响就是一个吃喝玩乐的废物。
夏王呵呵一笑,说道:“本王可没那份大才,这监国之事还得劳烦我的侄儿了,更何况本王也不愿操这份心。景御史的好意本王心领了,此事以后不必再提。”
裴国栋见夏王都这般说话,一抖前摆朝宋王跪了下去,干脆道:“宋王殿下,如今朝中无主,便请您忍住丧父哀伤,力挑大恒顶梁!”
崔家推出玉京,朝中官员便以裴国栋最大,他这番动作就等同认可宋王继承皇位,其余大臣也不敢多言纷纷向宋王跪拜。
夏王立即朝一干心腹使眼色,令其也顺应大势,先稳住大局。
法事要连做七天,但头一天的法事成了一次大权交接的小比拼,众人是各怀心思,暗自盘算。
回到夏王府,夏王直奔密室,密室之中已有人在等候,正是地戾和乾闼婆。
夏王随手关好暗门,深吸了一口气,那一身肥肉竟慢慢收拢,化作结实紧绷的肌肉,身形横向收小,原本的衣服显得宽大了许多,紧接着他在往脸上一抹,露出真容,正是沧释天。
地戾恭敬地道:“恭喜教主成就不世霸业。”
乾闼婆笑道:“地戾,你可说的可不对哩,现在应该是叫皇上。”
对于乾闼婆的奉承,沧释天并没有得意忘怀,只是淡淡地道:“现在尚有障碍,要登基称帝还需费一番手脚。”
地戾道:“属下愿替教主分忧。”
沧释天道:“皇甫武吉已死,下一个便是可能识破我身份的人,皇甫腾云的女儿,皇甫瑶,你们要让这丫头死得自然,不可叫人看出破绽!”
两人应了一声是。
沧释天又道:“原本我想以乱伦之丑事来攻击宋王,但今日发觉这小子势力不小呐,就连裴国栋居然还这般鼎力支持他。若我再以原计划行事,那小子肯定矢口否认,而裴国栋也会想方设法替他开脱,这样的话便需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来打这持久战,着实不划算!”
地戾道:“那么教主准备如何收拾宋王?”
沧释天淡淡道:“直接杀了!不能给他反应的时间,要以雷霆之势摧毁宋王一脉,只要宋王一死,他麾下官员便不足畏惧,然后再找个机会把裴国栋也杀了,省得日后给我下绊子!至于凶手嘛……就让姓龙那小子再背了一次黑锅吧!”
地戾道:“属下遵命,请问教主何时要看见宋王的首级?”
沧释天道:“就在今晚!”
沧释天之所以这么急要取宋王性命并非贪功冒进,而是今晚乃最佳时机,第一龙辉等人刚大闹了皇城,把责任推给他们可谓是合情合理;其次尹方犀和靳紫衣险些被打成反贼,他们一定会迫不及待寻找宋王合作,一旦双方会面沧释天便难有机会。
密室外传来咚咚的敲门暗号,乾闼婆拉开门上的一个小口,外边立即塞进一张纸条。
乾闼婆展开一看,说道:“教主,公子传回口讯,宋王一回府马上便召集了吏部、刑部、户部的官员,似有要事商讨!公子正准备也赶去宋王府。”
沧释天点头笑道:“正好,有一大堆的证人。告诉公子,让他进入宋王府后打开一瓶魔仙醉,叫那些王府侍卫通通变成软骨头。”
乾闼婆接令,将沧释天的指令写成暗语传了出去。
沧释天又道:“乾闼婆,你立即帮地戾化装成龙小子的模样,当着一众官员的面杀了皇甫涛那昏王!”
乾闼婆嫣然笑道:“教主请放心,千面郎君那小子的易容术有大半是奴家教的,保管让那帮狗官难辨真假!”
夜半时分,黑云遮月,昔日豪华的都城如今光明不复,鬼魅肆动。
龙辉暗运戍土真元,从天牢外围遁地潜入,直抵天牢最深层,森罗绝域。
先躲在地底感应了片刻,确认安全后他再冒出来,钻出后戍土真元立即封闭了地洞,待需要时再开启。
只见森罗绝域内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尽是腐朽酸臭的气息,比起囚禁鬼幽的地牢也不逊多让。
龙辉功聚双目,视黑暗如白昼,很快便在墙角处发觉了齐王的身影,他双手抱膝,头深深下埋,显得十分萎靡颓废,仅仅关了几日,便让这铁血征战的皇子变成这幅模样。,可见这牢房是何等残酷磨人。
龙辉轻声叫道:“殿下,殿下,你可还好?”
齐王猛地抬起头,惊喜地道:“龙兄,是你吗?是不是父皇让你来救我?”
龙辉叹道:“殿下,实不相瞒,皇上已经驾崩了!”
齐王全身不禁一僵,泪水瞬间迷糊了双眼,仰天哀哭道:“父皇啊……是孩儿不孝!”
龙辉将事情经过大致讲了一遍,说道:“如今沧释天化身为夏王,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大宝。”
齐王咬牙恨道:“鹊巢鸠占,原来沧释天造反的手段!”
龙辉道:“殿下,目前最重要的是把你救出去,但我的土遁术仅限于我一人使用,若不然我直接带你出去了!”
齐王道:“无妨,天牢守护森严,沧释天想害我也没这么容易。”
龙辉道:“但昊天教的混毒防不胜防,所以殿下在这段时日千万不要吃牢里的食物和水,我每日会给殿下送吃的过来。”
齐王点头道:“这个我晓得。森罗绝域的防备极为森严,龙兄虽然武艺高超,但还是得小心准备一番。”
龙辉道:“等会我便摸清四下的环境,明晚便来营救殿下。”
齐王从怀里掏出一份卷轴,说道:“龙兄,这是父皇给我的密旨,你且先带出去。”
龙辉谨慎收好。
齐王又说道:“如今的夏王乃是沧释天假扮,真的夏王恐怕已遭毒手,若想揭沧释天的真面目唯有瑶映郡主,只有她的供词才是最有力的证据!”
龙辉奇道:“若夏王是假扮的,瑶映郡主也未必是真的,找她有用吗?”
齐王道:“郡主应该还是真的,因为当日父皇曾有意撮合郡主的婚事,曾命郡主入宫来接受女官的检查。皇室女子出嫁先得验明身子贞洁以及血统的纯正,若郡主是沧释天的人假扮,血统方面定会暴露。”
龙辉一个头两个大,心想早知道要再救一个郡主,出发前一定要再拉个先天高手随行。
别过齐王,龙辉施展戍土真元,土遁而行,将天牢内外都探了个遍,每一个岗哨关卡,铁闸机关都牢记在心,还特地在几个关键地做了手脚,到营救之时便可拖住天牢守卫,争取逃生时间。
做完一切后,龙辉土遁离开天牢,赶到王孙胡同外的一间客栈同林碧柔会面。
甫一进门,便见林碧柔眉头微蹙,不禁问道:“碧柔,发生什么事了!”
林碧柔此刻易容伪装,但任难掩眼中愁容道:“方才来了一大队官兵,将整个胡同都围住了,还将周边的客栈民宅搜查了一遍。”
龙辉奇道:“这又发生了什么事?”
林碧柔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街道上传来急促的吆喝声,竟是一队御林军疾步跑来,驱散四周人群为身后马车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