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府内火光冲天, 有一座小楼被扔进来的火把点燃了, 整幢小楼的火势越来越大,此刻也没人想去救火。
“不要理会那个小楼, 里面没什么重要东西,烧光拉倒。”某个核心精英成员厉声呵斥着司徒府的仆役们,不过是一间装着绫罗绸缎的财宝库房, 谁有空理那些身外之物。
“去拿起刀剑, 守住每一段围墙。”那核心精英成员大声的下令,司徒府的每一幢楼宇都是独立的,火势不会蔓延到其他地方去, 爱怎么烧怎么烧去, 但司徒府实在大了点, 平常看着高大的围墙,此刻总觉得太容易攀爬。
一队骁骑卫士卒从武器库中取出大捆的箭矢赶到正门口, 乱箭齐发, 把围攻司徒府的敌军射倒了一片,却立刻有更多的敌军士卒补上, 更有敌军的弓箭手还以颜色,箭矢在空中乱飞。
某段围墙处, 二十余个骁骑卫士卒和司徒府仆役拼死格斗,却被六七十个敌军围着,眼看这段围墙就要失守。
“杀光司徒府!”敌军的头目大笑。
一道人影杀入敌军之中, 鲜血四溅, 片刻之后, 六七十个敌人尽数被杀。
“胡侍郎!”骁骑卫士卒惊喜的大叫。胡雪亭身上的纸甲已经被鲜血湿透,红艳艳的,不少纸片向下滴着血。
“司徒呢?”胡雪亭厉声喝问。那些骁骑卫士卒回答:“半个时辰前离府外出了!”有人飞快的往武器库跑,敌军来的突然,绝大部分士卒身上没有穿任何的甲胄,也就一身布衣,有了缓冲时间,必须立刻换上铁甲皮甲纸甲。
半个时辰前,杨恕接到消息,杨広又闹起来了,好像是要废后什么的,这事情太大,作为司徒兼右相,他自然要抛下一切事物赶紧进宫。但才走了没有多久,洛阳城中杀声四起,黑压压的到处都是敌军。杨轩感立刻下令众人守住司徒府,他带了百余骑兵去接应杨恕,然后就没了消息。
几个司徒府核心精英带人赶到,人人身上带着血,好几人身上的纸甲显然是受伤后才穿上的,可以看到鲜血从里面渗透出来,他们见了胡雪亭,松了口气,却又急切的叫道:“你快去接应杨司徒父子!”只看围攻司徒府的敌人数量就能知道敌军势大,杨恕父子多半陷落在路上了。
“我已经释放了狼烟,呼叫城外的骁骑卫,他们迟迟不到,只怕城外出了变故!”又是一个核心精英焦虑的道,司徒府点燃狼烟,别说那骁骑卫大营中的士卒了,就是城外的遗孤营也应该有人组队赶来救援,却一个都没有看到,显然是同样遇到了敌人。
胡雪亭看看天色,洛阳处处火光,将天空都染红了,竟然看不清天色究竟是有多么的深沉。“你们在这里坚守半个时辰,我带人去接应司徒回来。若是半个时辰不到,你们放火烧了司徒府,向胡宅退却,胡宅厨房之中有密道,可以直接通往城外。”
几个核心精英点头,咬牙道:“我们给你凑一百人!”要去救回杨家父子,肯定需要大队人马,一百人虽然少,但已经到达了司徒府此刻能抽出人数的极限,所有的预备队都被抽取一空,只怕要坚持半个时辰会非常的艰难。
“用大火烧断几处院子,退到武器库一带!”有人恶狠狠的道,什么有无数孤本藏书的书房,什么有名贵品种花鸟虫鱼的花园,什么堆满古董和金银的库房,全部烧掉,只退守最坚固的核心位置,防守的位置小了许多,这人手就能再次收缩,多挤出一些人手。
“一百五十人!”某个核心精英眼睛通红,道,“我把司徒府所有的战马都给你!”人手还能再挤出二三十人,但战马数量有限,司徒府再大,不可能养几千匹马。
胡雪亭看了几人一眼,道:“保重!”带人杀出了重围。
司徒府中,众人厉声呼喊着:“收缩!都回来!”激战之下,却又哪里能够轻易将人手收缩回来。
“是谁?究竟是谁想要杀司徒?”某个核心精英一边组织着众人接应各处骁骑卫和仆役退守核心区域,一边细细的想着,却想不明白。杨恕和高颖二人联手,这京城之中虽然说不上绝对的优势,但并不弱于任何一支卫军,为何忽然之间就四处遇敌,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这京城偌大的城门和各城门的守军,都是木偶不成,看个城门都看不住?
“只怕,我只能带着这个问题去地下了。”那核心精英看着四周,一些仆役手里举着火把,焦急的对着远处退回来的骁骑卫士卒用力招手,只要他们回来,就要立刻点燃宅院和树木,隔断一方的敌人。
……
杨轩感带着骑兵奋力冲杀,却被巷子中乱七八糟的物品阻拦,怎么无法提起速度,骑兵的优势就没了,很快被一队敌军的步兵纠缠住,无法脱身。
“杀敌!”杨轩感怒喝,一戟将某个敌军斩成两段,身后另一个敌军趁着杨轩感来不及调转长戟,冲了过来,却被杨轩感松开长戟,拔剑杀了。
“下马,杀光他们!”杨轩感大叫,身先士卒,杀入一堆敌人当中。骁骑卫士卒纷纷下马步战,不时有刀剑砍在他们的身上,却只是溅起纸屑飞舞,不能伤了他们分毫。
“有这宝甲在,我们是无敌的!”骁骑卫士卒们大叫,纸甲又轻又软又防刀枪箭矢,比铁甲好上了数倍,有士卒甚至仗着纸甲防御强大,不再格挡敌人砍向身体的刀剑,只护住头脸,奋力斩杀敌军,一时所向披靡。
巷子尽头的洛阳天街上,有一堆敌军士卒正在清理街道,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尽数扔开,留出骑兵冲锋的位置。数百骑兵骑在马上,悠悠的看着小巷中杨轩感等人的厮杀。
“王将军,那个就是杨轩感。”某个骑兵指着杨轩感道。
那被叫做王将军的魁梧汉子注视着杨轩感,嘿嘿的冷笑,只觉也不过如此,并没有传说中的一剑毁楼的不可思议。
“杨恕杨轩感与我血海深仇,今日王某先杀了杨轩感,再杀杨恕!”那王将军大声的狞笑。
“若是将军杀了杨轩感,将军就是天下第一高手。”周围的人急忙拍马屁,那王将军放声大笑,只觉就是如此。
“王某不在京城,让竖子成名。”王将军自幼武勇,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只是不是高门大阀的子弟,捞不到多少镀金的机会,这职务一直不高,没想到今日却等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杀了杨轩感,于公于私,王某都将开创传奇!”王将军微微闭上眼睛,知道诛杀大随司徒杨恕长子、大随柱国、右翊卫大将军杨轩感的分量,此战只可胜,不可败。
巷子中,杨轩感终于杀光了那队甲兵,隐约的火光之下,整条巷子都是碎纸屑漫天飞舞。
“将军!”有骁骑卫士卒指着巷子尽头的天街上,数百敌骑严阵以待。
“骁骑卫将士,与我杀敌!”杨轩感翻身上马,大声的喊。
“万胜!万胜!”骑兵们大声的吼叫,跟在杨轩感身后出了巷子,到了天街之上,两侧,是无数敌军步卒,有的机灵的躲在两边,有的傻乎乎的就在天界当中烧烧抢;前方,数百敌骑远远的冲了过来。
“杨轩感,王某正要会会你!”敌军中,那王将军大声笑着,手中的大刀在空中挥舞,“看是你的方天画戟锋利,还是王某的偃月刀厉害!”
杨轩感一言不发,纵马疾冲而去,一路上枪尖滑过,数个没有退到路边,傻乎乎的挡住骑兵前进的敌军步卒捂着咽喉倒下。
“竟然看不起王某!”那王将军厉声怒吼,心中其实大喜。杨轩感已经苦战许久,力量消耗巨大,而他以逸待劳;杨轩感要同时面对数个方向的敌军围攻,而他只需要面对杨轩感一个人;杨轩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焦躁不平,而他却心中笃定。如此对比,他简直占全了天时地利人和,想要输了都难。
如此不平等的对战情况,那王将军丝毫没有感到羞愧,唯有马上就要功成名就的狂喜:“只要杀了杨轩感,谁敢否认我就是天下第一?”杨轩感条件差?谁管他啊!关羽的成名战那一次不是占据压倒性的优势条件,欺负老弱病残,结果还不是成为武圣?成王败寇,自古沙场更加的残酷,只有活着的人才是胜利者。
杨轩感和那王将军终于接近,双方错马而过。那王将军大声嘶吼,一刀奋力对着杨轩感砍下,眼看就要砍中杨轩感的脑袋,狂喜之下,忽然只觉浑身无力,手中的大刀软软的跌落尘土,身体斜斜的扑在马背上,随即滚落尘土,被马匹踩成肉泥,眼中犹自带着狰狞和得意。
杨轩感继续纵马前进,两支骑兵只是一个交错,敌军中数十骑被杨轩感等人击杀,杨轩感的队伍中数人中了刀剑,却只是身上纸屑纷飞,并没有受伤。
“一群废物,也敢和我骁骑卫铁骑叫板?”杨轩感冷冷的道,“掉头!杀光他们!”
骁骑卫骑兵们大声呼叫,骑兵调转马头,准备第二次对冲。那百余骑兵显然有些惶恐,不少人乱叫着:“我明明砍中他了!为什么他一点事都没有?”“妖法!是妖法!”“快洒黑狗血!”“准备冲锋!”“冲个P!他们根本杀不死!”
杨轩感率队冲锋,那支敌军骑兵毫不犹豫的落荒而逃,杨轩感在后面追杀,两支骑兵迅速远去。躲在路边的步兵见杨轩感等人跑到远了,这才回到了天街之中,有个将领捡起地上的破碎纸片,揉了揉,又闻了闻,确定只是纸张:“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纸张就能当铠甲,但是我知道,破解这纸甲实在太容易了。”
他转身厉声喝道:“来人,准备引火之物!”
逃跑的敌军根本不考虑体恤马力,只管玩命的逃,速度快的惊人,很快甩掉了杨轩感,杨轩感也没有心思穷追不舍,见那支骑兵跑了,再次调转马头,继续向皇宫前进,寻找杨恕。
某个骁骑卫惊叫着指着某个方向:“将军,小心火箭!”
杨轩感转过头,却看到斜刺里十几个弓箭手点燃了箭矢,熊熊的火光在箭尖跳动,两边街上更有百十个士卒手里拿着火把,恶狠狠的看着杨轩感等人。
“该死的!”杨轩感大骂,遇到一个聪明人,要倒大霉了!
纸甲虽好,怕水怕火,一旦中了火箭,这箭矢自然是射不进纸甲,火焰却足以把他们全部烧死。
敌军的将领冷笑着,凡物必有利弊,为将者需要审时度势,不断地修改战术,杨轩感这类以为一套纸甲打天下的蠢货,根本没有资格做将领。
“杨恕虽然才华高绝,却不会教儿子。”那将领负手而立,杨轩感今日就要死在这火把之下了。
已经有一些士卒奋力的向骑兵队伍抛掷火把,距离太远,根本够不到骑兵队伍,但却在地上燃起了不少小火苗,杨轩感的骑兵们不安的看着那小小的火焰,只觉火焰的恐惧感从来没有这么强大过。
杨轩感看看后方,却有不少敌军步兵拿着火把飞奔过来。
“将军,我们掉入了陷阱。”有骁骑卫士卒脸色微变,就这短短的追赶敌军的功夫,就被这些步兵布置好了陷阱,敌军之中有不错的将才。
“冲过去!”杨轩感厉声道,他们别无选择,唯有奋力前进,只盼能少中一些火箭火把,或者撕掉着火的纸甲碎片的时候能够顺利一些。
杨轩感的骑兵队伍开始加速,前方两边的敌军士卒狞笑着,等着看火烤骑兵。“原来骑兵这么容易被干掉啊!”“以前都是骑兵虐杀我们,今天也轮到我们虐杀骑兵了!”
一道人影从那些弓箭手背后杀了进去,人影翻滚,不过片刻,十几个弓箭手尽数中剑,几支火箭歪歪斜斜的射了出去,落在地上,缓缓的燃烧着。那人继续杀入手持火把的敌军士卒中,敌军士卒大乱,火把纷纷落到地上。
“是胡雪亭!”骑兵们大喜。
“杀过去!”杨轩感只看了胡雪亭一眼,用力的鞭打战马,抓住机会冲向那些敌军。偶尔有敌军对着杨轩感等人扔火把,却被杨轩感等人用刀枪挑飞。
“撤退!”敌军中的将领下令,这次是杨轩感运气好,不代表下一次还能这么走运。一队骁骑卫骑兵从斜刺里的小弄堂冲出来,杀入毫无准备的敌军步兵队伍。
“快走!”敌军将领带队逃进一条小弄,恶狠狠的回头看着胡雪亭和杨轩感,最讨厌这种巷战了,分不清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我爹一定在前面!”杨轩感对着胡雪亭大吼,两支队伍汇合,对着前方疾冲。
前方,火光明亮,喊杀声震天,不时有百姓在浓烟和火光中,惊慌的四下乱跑。
……
一群士卒在街上乱跑。
“谁看见将军了?”有人大喊,自然没有人回答。
“谁是敌人?”有人大声的问道。有人恶狠狠的叫着:“不认识的人!向我们拔刀子的人!全部是敌人!”
前方有一支军队从拐角出来,双方距离不到十丈。
“是左候卫的!”“是右御卫的!”双方都认出了对方的军服,齐声大叫。
“杀了他们!”不知道两支队伍中的谁,大声的叫喊,两支队伍立刻开始了厮杀。
四周的百姓惊恐的跑开,或躲在屋子中瑟瑟发抖。
……
杨恕站在酒楼的二层,看着脚下的战斗,不时的下着命令。
“杀了杨恕!”敌军大声的高喊,却怎么也打不进酒楼。
“混账!为什么冲不进去!”敌军中有人大声的怒斥,杨恕身边只有百人而已,己方十倍于杨恕,竟然打不进去。
一群士卒无奈,杨恕反应极快,直接放弃了骑兵,躲进了一家酒楼,仗着地利,坚守不出,敌军士卒再多,能够进攻酒楼的人就只有这么点,体现不出人多势众的优点。
“不如放火烧死了他!”敌军中有人再次建议,一把火端了杨恕多么的容易啊。
“不行,必须抓活的。”敌军将领根本不考虑。士卒们叹息,那就只有继续和杨恕拼血了,杨恕人手少,总有消耗殆尽的时候。
“都准备好了?”杨恕淡淡的问缩在角落中的百姓,事发仓促,这些百姓也被堵在了酒楼之中。
“是。”酒楼的掌柜惨然道,他按照杨恕的命令,已经将大量的油料和易燃物品堆在了二楼,随便想就知道杨恕要干什么。
“莫要担心,老夫不会拉你们陪葬的,你们大可以在一楼,趁乱逃出去。”杨恕还有心情笑。只要二楼火起,围攻酒楼的敌兵自然就会退却,百姓们还是很有机会逃离酒楼的。
堂堂大随司徒杨恕,绝不会落在敌人的手中受尽屈辱,更不会卑躬屈膝,祈求饶命。
杨恕负手立在二楼,看着下方的战斗,心里想着敌军到底是谁。
“司徒,那边!”有手下指着远处,露出了惊喜。远处,一支骑兵冲杀过来,虽然看不清脸,但看那身上淡黄色的盔甲,轻飘飘的随着动作飘动,显然是司徒府的纸甲。
“是杨将军和胡雪亭。”有人仔细的看,立刻找到了两人的身影。
“坚持住!援兵到了!”有人大声的打气,骁骑卫士卒们士气大振,拼杀的更加勇猛了。
“我爹在那里!”杨轩感大喜过望,挥军直入,被敌军死死的缠住。
胡雪亭身形一闪,已经落入了敌军之中,长剑奋力砍杀。
附近的敌军不断地退却,骁骑卫士卒距离酒楼越来越近,终于不过几十丈,杨轩感已经能看清酒楼上杨恕的面庞。
“爹爹!”杨轩感大喊,长戟回旋,斩杀了几个敌军,不由意气风发。“一群蝼蚁,也敢挡住我杨轩感的前进?”
到了此刻,洛阳或者朝廷的大局会如何,杨轩感不知道,但救回杨恕的目的是妥妥的搞定了,然后他们立刻挥军出城,管洛阳的一切是谁干的,汇合骁骑卫和右翊卫的大军,再和罪魁祸首算账不迟。
胡雪亭大声的叫:“我先过去接应!”天知道酒楼中的骁骑卫是不是强弩之末,要是到了眼前了,却被敌军杀入酒楼,干掉杨恕,那就真是狗血了。
她撇开杨轩感和骑兵们,飞快的杀入,迅速的就杀到了酒楼下。杨恕微笑着看着越来越近的胡雪亭,一群骁骑卫士卒更是大喜。
“破!”胡雪亭一剑斩杀眼前的敌军士卒,露出一截空地,小跑几步,用力一跃,跳向了酒楼二楼。黑暗中,胡雪亭凌空跃起的身形后,是一轮圆月,仿佛跳向月亮一般。
胡雪亭忍不住想,来个自拍啊!
小楼下,三个畏畏缩缩的不敢靠前的敌军士卒忽然抬头看着胡雪亭,眼神中又是嘲笑,又是鄙夷,更有看掉进陷阱的兔子的残忍。下一瞬间,三人消失在原地,三道闪亮的剑光流星般激射而起,冲向月亮中的胡雪亭。
胡雪亭刹那间出剑:“苍松迎客!”
四道闪亮的剑光在空中相遇,刹那间像烟花般消失不见,唯有胡雪亭在空中打着转倒飞了出去。
空中,一片片纸屑在火光和黑夜中,像蝴蝶一样的飞舞,与鲜血一起,落在了地上。
“狂妄之辈,今日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手了吧?”方脸的士卒冷笑,手中长剑剑光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