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夕原一直记着陈落的话, 派人在上榕调查了一阵子,可居然一点东西也查不到,萧桐的档案被人抹得干干净净,好像从没在上榕县出现过一样, 她又查了萧桐的背景,发现萧桐的背景极干净,土生土长的江禹市人,父母双亡, 孤儿院长大,连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的就读记录都很详实。
这实在太不对劲,俞轻寒是在上榕认识的萧桐,说明萧桐就算不是上榕人, 也有在上榕求学的经历, 但根据送上来的资料看, 除了大学之后去法国深造外,萧桐连江禹都没出过。
只有一种可能, 萧桐在上榕的生活痕迹被人人为抹去了。能有这么大本事的, 除了俞家, 莫夕原不做他想,可她不清楚俞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是她特意抽出了一个下午的空闲,打算找俞轻寒问个清楚。
俞轻寒那点小病早就好了, 可每天依然在医院里晃荡, 要么在自己房里待着, 要么去偷看萧桐,其余地方哪儿也不去,连跟了她许多年的保镖都惊异,怎么俞家二小姐真的转性了?什么时候见她这么修身养性过?
莫夕原推了下午两个会还有晚上的一个慈善晚宴,终于空出几个小时时间,拿着手下送上来的调查记录到二院找俞轻寒问个明白。她到俞轻寒病房时,俞轻寒正在写字。
俞轻寒从小性子顽劣,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没个长性,那年她才四岁,看莫夕原和俞轻明学字,没人陪她玩,她百无聊赖,便也跟着学,可惜坐不住,总是学得断断续续的,不过她聪明,悟性又高,拿着千字文写了半个月,字还没写完呢,倒是把书背了个七七八八,连教书的先生都夸,说难得见到俞二小姐这样聪明的孩子。可惜她这聪明劲儿没用在正地方,成了“伤仲永”,书没好好念,字也没练出来。莫夕原瞥了那幅字一眼,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笔墨挥毫,潇洒飘逸得很,实际形神俱散,也就唬唬还没入门的外行人罢了。
但俞轻寒自己倒写得极专注,豆大的汗珠从额上落下都恍若未觉,她桌上摆着的茶早就凉了,莫夕原倒了那杯残茶,给她换了白水,放在桌上,笑道:“难得见你这么认真的时候。”
俞轻寒右手微顿,宣纸上很快晕了墨痕,这一幅字也算是毁了,她本来就是写着玩的,倒也不甚在意,放下笔,拿起旁边架子上的毛巾擦擦汗,也确实是渴了,端起茶盏,仰着脖子把莫夕原续的白水一饮而尽,才道:“夕原姐?你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
“我听我哥说了,莫伯伯明年正式退休,到时莫家的担子全部压在你肩上,这时候你怎么可能还有时间特地来看我,肯定是有什么事。”
“你现在倒是比从前聪明多了。”莫夕原笑着用指尖点了点桌上那幅写坏了的字,取笑她,“小时候不知道用功,现在后悔了?瞧瞧你这一手字写成什么样,方先生泉下有知,非气得活过来不可。”
“现在开始练也不晚。”俞轻寒为了写字,叫人把房间里多余的凳子桌椅都搬出去了,莫夕原来了没处坐,她又从阳台上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放在书桌对面让莫夕原坐下,“夕原姐,有事你直说,拐弯抹角耽误时间。”
“你一个闲人还怕耽误时间么?”莫夕原又取笑了她一句,才正正神色,亲自替俞轻寒收了纸笔,把自己带来的文件夹放在桌上,推到俞轻寒面前。
“这是什么?”俞轻寒疑惑地接过来,打开,只看了第一页,眼睛一暗,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扔在桌上,脸色阴沉下来,“你在调查萧桐?”
莫夕原笑容不变,慢悠悠道:“小寒,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是在上榕县认识的萧桐,那么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份文件是怎么回事?”
俞轻寒板着脸道:“什么怎么回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没关系,我掰开了揉碎了一句一句说给你听。”莫夕原打开文件夹,看着材料念道:“萧桐,女,三十岁,江禹市人,父母不详,于199X年被人遗弃于江禹市阳光儿童福利院……”
“够了!”俞轻寒拍着桌子吼道,“萧桐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调查她干什么?”
“我只是想帮她。”莫夕原合上文件夹,“不止是帮她,也是帮你。”
莫夕原问:“小寒,萧桐在上榕县的档案是不是被你抹掉的?”
“无可奉告。”
“小寒,关于萧桐,你到底隐瞒了些什么?”
俞轻寒像被人踩着了似的跳起脚来,“那些事早就过去了!过去的为什么不能让它过去!为什么非得挖出来?再说了,这是萧桐的秘密,萧桐自己都不愿再说,你们凭什么刨根问底?打着为我好为她好的名义就可以做这样无耻的事么?你们有没有征求过萧桐的意见?如果萧桐不愿让这些事被第三个人知道呢?”
她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手里捏着茶盏,恨不得把它捏碎,眼睛死死盯着莫夕原,看得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俞轻寒虽然不着调,但这些话,每一句都敲在莫夕原心口上,振聋发聩。俞轻寒说的对,这是萧桐自己的事,如果萧桐真的不愿说,那么没有谁有资格去调查打听。
“我只是……想帮萧桐找到病因。”
“病因十年前就找到了。”俞轻寒冷笑,“找到了就有用么?萧桐现在还不是如此!”
“小寒……”
“莫夕原。”俞轻寒打断她,“如果那件事的确对萧桐的治疗有帮助,不管多难堪,我都会说,可事实证明,根本毫无用处,十年前无用,十年后就有用了?这话说出来,别说你,恐怕陈落也不信。”
莫夕原叹气,“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现在不是十年前,陈落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