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轻寒从前跟着俞轻明学了几手防身的功夫, 对付普通人够用了,可在俞轻明面前不过是花架子。她几乎十成力的一拳,俞轻明不过晃了晃身子,脸被打偏过去,倒是她自己, 疼得背起拳头直咬牙, 手背迅速肿起, 通红一片,她不愿这时候在俞轻明面前露怯, 只好摔门而去。偌大的顶层办公室只剩俞轻明一人。
俞轻明这时才扶着桌角, 缓慢地坐在椅子上。
这把椅子原来属于他的父亲。
那年他母亲刚去世,他父亲抱着还在襁褓里的妹妹,第一次把他带到这儿来, 第一次让他坐在这张宽阔陈旧的椅子上。旧式的椅子并不舒服,扶手早已磨的掉漆, 俞轻明战战兢兢坐着, 好像坐在一块烙铁上。他抬头,只见他的父亲抱着年幼的妹妹坐在他的对面, 两双眼睛看着他,一双深沉一双天真,看得俞轻明背上冷汗涔涔。
“坐上这把椅子, 感觉怎么样?”父亲问。
年幼的俞轻明老老实实答道:“不舒服。”
“就是这么一把不舒服的旧椅子, 咱们身后, 起码千百双眼睛都在虎视眈眈, 轻明,你知道为什么么?”
“权力。”
“对,权力。”父亲点头,把襁褓交到了俞轻明手上,“轻明,我总会老的,以后这把椅子,还有你妹妹,终究要交到你的手上。”
俞轻明抱着俞轻寒,手上千斤重。
他听见父亲说,“轻明,你要保护好你妹妹。”
就好像那日病床边,母亲说:“轻明,你要照顾好你妹妹。”
而今,俞轻明坐在这张仍旧不舒服的椅子上,孤身一人,身边好像谁也没有。
他没有实现对父母的承诺,没有照顾保护好妹妹,连莫夕原的感情也辜负了。
……
俞轻寒揍了她哥一拳,从公司跑了出来,她的脑子快爆炸开来,轰隆发动引擎,车子在市区里开到了一百二十迈,连闯几个红灯,这才被交警拦了下来。
交警还没敲开她的车窗,后面就接着停了几辆黑色轿车,其中一辆车上下来两个穿便装的男人,把交警拉远,不知说了些什么,不过几分钟,交警便离开了,全程没费俞轻寒一句口舌。
不用想也知道是她大哥的手段,俞轻寒正在气头上,和她大哥有关的任何事都能让她瞬间燃烧起来,没有一秒多余的犹豫,她一脚踩下油门,性能优良的跑车立刻飞了出去,把那些尽责的保镖全数甩在了后头。
肾上腺素随着引擎轰鸣极速上升,很快燃烧殆尽,十分钟之后,俞轻寒终于踩了刹车,把车子停在了不知是哪儿的荒郊野岭里,手握方向盘,喘着粗气,汗珠顺着下巴砸在已经湿透的衬衫上。
俞轻寒一腔愤怒,气她大哥,气莫夕原,气她自己,等愤怒褪去之后,她趴在方向盘上,铺天盖地涌过来的却是惶惶不安。
俞轻寒发现自己愤怒、失望、伤心,却竟然没有一点心痛。
怎么会呢,最爱的人在她面前吻了她的亲哥哥,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心痛,甚至比不上当初萧桐提分手时的感情深刻,这让俞轻寒惶恐起来,好像她好不容易有一件事坚持了十几年,突然间有个人冲进来,告诉你一切都是假的,俞轻寒引以为豪的坚持顷刻间毫无意义。
俞轻寒有意回避这样恐怖的念想,从通讯录里翻出常林染的电话,想找她出来喝酒,可惜常林染最近忙得很,吃饭睡觉都恨不得数着秒来,哪里和俞轻寒这种闲人能比,接了电话,只说了两字:“没空。”之后听筒里就只剩下了嘟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