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棋盘上发出一声脆脆的敲击,思索良久的荀子落下一枚黑子。收了姿势,眼睑开阖间,一抹精光流转,显示出他对于获胜的自信。不过这一刻,他仍是相当紧张。若是对手看破了他的棋路,他就只好放弃,另寻良机。
在对面坐着的范增,先前也在看着棋盘凝思。荀子所下那步棋,并没有让他表情发生变化。撵着胡须稍会,捏出一枚白子,下在一排黑子旁边的白色棋子部队中。
荀子见状,眼中喜色一闪而过。他知道自己赢了,反而不着急地捏了黑子堵死了这一片白子连成实地。
再度轮到范增,他思索良久后叹息一声,将手中的那枚白子扔回棋盅。
“唉,这一局是我输了。”
“承让了!”赢了的荀子隔着棋盘拱手道,“如此的话,我们便各自八胜八负。”
这一局当真有些危险。他先前负了范增使得比数变成8比7,若是再输,就会是9比7……按照两人最开始的约定,连赢两局者胜,输了这盘棋可就等于真得输给了范增那老头。偏偏范增在开局后形势一片大好,一直持续到中盘,可想而知荀子心中当时会有多纠结……因为他是个极不愿意向人认输的人。
范增点了点头……这盘棋一输,可以说又让一切都回到了起点。需要再下两盘棋,好分出个胜负。然而一个晚上凝神思索棋路,就是两个年轻人也会疲累不堪,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老者。他们已经到了各自的极限,并且也知道对方的情况。只不过,要让他们中的谁先提出罢战,还真是不可能。
就像此刻,两人隔着棋盘对视一眼,仍是满满的不服气。但是,好笑的地方也在这里,他们同样没有谁立刻提出再开一局。
晶宇带着小瓈走入屋内,绕过屏风,首先就看到了两人在终盘对面互望的奇怪摸样。在他们身侧,还有另一个棋盘,上面摆放着自己当日与荀子所下那局的终盘……只是棋桌却不是当日所用那张。
看到这个,他就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范增与项梁是晶宇重要的谋士与家臣。有一些个人的事情,他会瞒着他们不说,但势力上的事情还是都让他们知道了。就比如这一次会通过下棋,让小瓈进入到儒家一事,就得到了范增极大的赞成。
现在想想,八成是范增想要看看这盘棋,荀子就摆给了他。尔后,不知道两人讨论棋局时发生了什么,由争论改为实战演练,通过胜负来论长短。
事实与晶宇所想也偏差不大。他昨日带了小瓈先回了现在的这处住所,在差人将晴儿与雪女送来时想到,项梁与范增就这样仍是跟着墨家行动吗?他若在还好,若不在的话,那两人在墨家恐怕也说不上什么话。
想起临别时荀子那孤寂落寞表情,干脆就将同样是老人的范增送了过去。他想得倒是不错,两个老人作伴,互相之间也好说说话排解寂寞。
一开始范增与荀子见面时,也正如他期待那般。互相之间礼敬有加,探讨些学术、花草、棋艺方面内容,也都是互相钦佩。只不过,在晶宇下得那盘棋摆出后,情况就有些变化了。
范增可能是无心,说了一句‘如果我来下,当时应该下在这里,如此终盘也能落个平手’。荀子一听就不服气了,说是‘你就是下在那里,他如果下一子也发生变化呢?就比如落在这里。’
这下子好了,范增每每说出自己改变的落子,荀子就代替晶宇破解他的棋路。范增认为荀子在针对他,他只不过是说出了自己的不同见解而已。荀子则认为范增是在瞧不起他当时的落子,否则不会一再强调落在别处能够下至平手,或可胜利什么的。
两人都觉得自己是对的,错得是对方。就这样吵了起来,非要分个高低……
想明白了这些,晶宇刻意踩踏木制地面时发出了声音,吸引了两位老者的注意力。
“主上,您怎么来了。”范增想要起身,结果才到了一半,双腿长时间跪坐以至麻痹,又倒坐了下去。他老脸难得现了惭愧,冲晶宇拱手道:“失礼了。”
“我带小瓈来找她的老师上课,看来……”晶宇借这句话,特意瞅了眼荀子,“有人似乎将这一茬,忘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