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孑然新找的工作, 上班时间是上午9点至晚上8点,期间有两个小时的休息,她第一天上班不想迟到, 早上7点就悄无声息地起床了,怕打扰顾茕好梦,轻手轻脚地洗漱好, 做好了早饭放在保温盒里, 就为了顾茕起床能吃一口热乎的, 又怕顾茕找不到自己, 像昨天那样怒不可遏, 写了一张字条压在她喝水用的马克杯底下, 只要拿水杯就能看见。
顾茕睡到上午十点多才起床, 她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头昏脑涨,搭着被子靠坐在床上,揉了好一会儿脑袋才醒了神, 下意识喊了一声孑然。
房间里静悄悄的, 没人应。
顾茕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
还是没有回应。
又一声不吭地跑到哪儿去了?难道是昨天话说重了,她回家了?顾茕拧着眉,翻身下床, 踩着拖鞋把浴室、厨房、阳台挨个找了一遍, 连个人影子都没有, 最后在客厅的茶几上看到了陈孑然留的字条:
[顾茕,我去上班了, 早餐在保温盒里热着, 晚上8点下班, 可能会回来晚一点, 晚饭你先吃,别等我,早点休息。——陈孑然]
顾茕想起来昨天好像是听到陈孑然提了一嘴找工作的事,不过那时她正在气头上,也没多问,想来陈孑然找的这份工作也不怎么样,一大早就走了,居然得晚上8点才能下班,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纯卖力气的辛苦活,顾茕想不通陈孑然怎么这么死脑筋,自己给她的钱她不要,偏要劳累,一个月能挣几个钱?图什么?就图她那点可怜的自尊?
顾茕不屑地撇撇嘴。
肚子咕噜提了一声抗议,把她从思绪中拉回来,她昨晚一肚子气,晚饭没胃口,这会儿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确实饿了,去浴室刷牙洗脸,又走进厨房,看陈孑然给她做了什么早餐。
一盘蒸饺、一碗虾皮粥,一个水煮蛋,还有一小碟佐粥的小菜,每样的分量都不多,准备得却用心,餐桌上还用保鲜盒装着一盒鲜切的水果,蛋白质、碳水、维生素,营养均衡。
顾茕都能想象得出陈孑然一大早起来做饭,在灶台前忙活的认真神情——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不会偷奸耍滑,不管做什么都是十成十的用心。
顾茕不知道的事,关于她的事,陈孑然的用心又何止十成,她一心想着要对顾茕好,和顾茕相关的事,细心耐心,掺杂着爱心,一份早餐里说有十二分的真心也不为过。
顾茕看着几样细致早点,心中温情起来,对昨天陈孑然不说一声就走的气愤也都烟消云散,转身时又扫到了冰箱门上好像贴了一张纸,大概是陈孑然遗漏的话,所以多写一张字条贴在这交代她。
顾茕把早餐端上餐桌后,返回去拿下那张纸细看,却不是今天的字条,落款日期是昨天,再看内容,不是陈孑然对她行踪的交代还是什么?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陈孑然去找工作去了,还叮嘱顾茕不要担心,看到最后一句,陈孑然写着:[顾茕,等我找到工作一定第一个跟你分享好消息!]
陈孑然的欣喜都藏在字迹里,写到最后一个字,笔迹有点飘,能看出她对找到一份工作有多开心。
昨天陈孑然找到了工作应该是欣喜若狂的,可是后来她却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顾茕不由分说劈头盖脸的一通斥责,浇熄了她心头所有的喜悦。
一个高中毕业的小姑娘能找什么像样的工作?无非就是在餐厅端盘子、刷碗,辛苦不说,还要看人眼色,一个月能有2000块就顶了天了。
也就陈孑然这种一根筋的小傻子能高兴成这样。
她本来是想跟顾茕分享的。
顾茕压根不在乎。
想到这里时,顾茕心中有些憋闷,也有些说不出口的内疚,她舀了一勺虾皮粥送进嘴里,顺滑香软的米粒在舌尖慢慢抿开,又有干虾米带来的咸鲜和口感,仅靠一点盐提味,这个味道太简单,简单到任何一家高级的餐厅都吃不到,只有陈孑然能做出来,又恰好合了顾茕的口味。
晚上等她回来,跟她道个歉吧,顾茕一边喝粥,一边淡淡地想。
她没考虑过陈孑然会不会原谅她的事,因为她知道陈孑然一定会原谅她。
陈孑然就是这么个人,被恶待了,有苦往肚子里咽,不说,也不记仇。
就像顾茕弄伤了她,她连疼都不会叫,事后还能笑眯眯地反过来安慰顾茕,说还好,不怎么疼。
顾茕吃完了早餐,出门去附近的花店里订了一束花,留了地址,让花店下午6点以后再送过来,用来给陈孑然赔罪用。
陈孑然心思重,顾茕送她穿的戴的,她不但不愿意收,还要纠结好长一段时间,搞得顾茕颇为郁闷,最后发现送花的效果很好,陈孑然第一次收到顾茕送的玫瑰花时,脸上一瞬间亮堂起来的表情骗不了人,插到花瓶里还要爱不释手地碰碰花瓣,或者凑上前去闻一闻,于是顾茕后来想送她什么时,就老是送花。
反正陈孑然不知道花的价值,顾茕总骗她不贵,让她心安理得。
陈孑然去工作,顾茕一个人在家,吃饭也不香。她后悔昨天气血冲昏了头脑,没来得及问陈孑然在哪家餐馆打工,不然自己也好去看看她。平时两人窝在一块时,时间总过得特别快,唰一下就下午了,又唰一下就天黑了。陈孑然一不在,顾茕老不由自主地瞅挂钟,看看几点了,只觉得这个挂钟是不是坏了,怎么走得这么慢,五分钟十分钟地过,好不容易捱到天擦黑,想着陈孑然得晚上8点才能回来,顾茕气鼓鼓地抱着手臂坐在沙发里,和挂钟大眼瞪小眼。
总算到了8点,过去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陈孑然竟然还没回来!
顾茕坐不住了,心里想的全是这么晚了陈孑然还没到家,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遇到劫匪了?不会不会,就陈孑然那个寒样儿,还有她骑的那辆快要散架的破自行车,哪个不开眼的会劫她啊。
可是万一不是劫财,是劫=色呢?顾茕又紧张了起来,陈孑然虽然算不得顶尖大美女吧,好歹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猛一瞅不起眼,多看几遍还挺清秀的,尤其最近被顾茕养得唇红齿白气色好极了,就她那小身板,碰上一个心怀不轨的家伙不是完蛋了?
就算没有心怀不轨的歹徒,今天月黑风高,要是路灯看不清楚,她摔了一跤也不是好受的啊!
顾茕越想越坐立难安,抄起钥匙就出了屋门,坐在小区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守着,脖子伸得二尺长,生怕漏看了一眼和陈孑然错过。
陈孑然第一天上班很顺利,上午做了简单的培训,午餐时间就上了岗,她身上有种温和谦卑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对待客人有礼貌,记菜单也认真,甚至有一桌外国客人让她接待,她虽然和人交流得磕磕绊绊,可基本意思都弄清了,让客人用餐很舒心。领班看在眼里,下班后拍拍她的肩膀鼓励她:“好好干,咱们店里有考核制度,一个月之内零投诉的员工还会有绩效奖金,你这么踏实,又肯吃苦,下个月的绩效奖金肯定有你的一份。”
陈孑然听了浑身都是干劲儿,“谢谢领班!我一定好好干。”
服务员的工作确实很辛苦,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陈孑然一整天都绷紧了神经生怕有错,直到打卡下班的那一秒才觉得腰酸背痛,骑着自己的破自行车回家,一个拐弯转到顾茕小区门口的那条直道上,眼尖地瞧见了马路牙子上坐着个人,看看身形怎么那么像顾茕?
陈孑然不敢确定,盯着她一路骑过去,她还没看见那人,那人已经站了起来,冲她招手:“孑然!”
还真是顾茕!
陈孑然又惊讶又高兴,加快速度蹬了几下自行车,停在顾茕面前:“干嘛在外面待着?蚊子这么多。”
“你还说呢,说好了8点下班,这都八点半了才回来,我又不知道你的工作地点,不能去找你,怕你出事,只好在这眼巴巴等着。”
陈孑然心里一暖,小声道:“这么说……你不生气了?”
“谁说不气?”顾茕眉毛一竖,没好气道:“我现在一肚子气,气你一个纸条都写不明白,连个地点都交代不清楚,害我白操心!”
这话里三分赌气,倒有七分关切,陈孑然被她含忧带嗔的数落,心里美不滋儿的,乐呵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对了,你吃饭没有?”
“你不在,吃不下。”
“那咱们赶紧回家,我给你煮宵夜吃。”
顾茕脚尖一踮,跳上了陈孑然的自行车后座,双手环着她的腰。
“走咯——”陈孑然一蹬自行车,两人开开心心进了小区。
回家之后,陈孑然从冰箱里翻出了提前包好的馄饨,用紫菜、虾皮给顾茕下了一大碗,出锅前撒上葱花、胡椒粉,用汤的热度把香气给激出来,顾茕闻着味儿,馋虫被勾了起来,陈孑然做的饭菜有种家常的香味,光闻闻就流口水。
把馄饨端上桌,招呼顾茕趁热吃,陈孑然擦了一把汗,歇都没歇就钻进浴室洗澡。
“你不吃么?”顾茕问。
“我先去洗澡。”
昨天顾茕捏着鼻子说陈孑然身上臭,这话在陈孑然心里扎了一根刺,她想想顾茕嫌弃的眼神,心里就难受,于是记着,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让顾茕愿意抱她。
陈孑然不想顾茕有一点不开心的地方,她想顾茕永远都喜欢她。
洗完澡出来,顾茕一碗馄饨也吃完了,陈孑然头发低着水披散在胸前,收了她的碗筷拿去洗,顾茕抹抹嘴,悄悄从阳台上拿出那束提前准备好的香水百合,捧到陈孑然面前。
“你从哪儿变出来的?”陈孑然的表情果然惊喜起来,湿淋淋的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接过这一大束花,问她:“好端端送花给我干什么?”
“当然是赔罪了。”顾茕从后面上前一步,环住她的腰,“喜不喜欢?”
“嗯,太漂亮了。”陈孑然眼里闪闪的,又问:“顾茕,你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赔罪?”
“我昨天那么凶你,你都不记仇的么?”顾茕叹气,咬着她的耳朵抱怨,“真是个小傻子。”
陈孑然喜欢顾茕抱着她,这样亲昵地咬着她的耳朵骂她是“小傻子”,心都暖融融了,还能记得起什么仇?只好咯咯傻笑。
顾茕张口,牙齿轻轻磕在她笑得嘟起来的苹果肌上,顺势抱起她,把她抱进了卧室,用脚带上门。
顾茕抓着陈孑然的手腕把她压在枕头里,攫住她的嘴唇。
经历了昨天顾茕的冷待和忐忑,今晚的亲密有种失而复得的难能可贵,陈孑然倍加珍惜,攀着顾茕的肩,任她亲她,两人都异常激动,陈孑然失神,在顾茕背上留下了两道抓痕。
完事后顾茕搂着陈孑然,两人一起窝在柔软舒服的被子里喘息,顾茕想换一个姿势,不小心扯着后背的抓伤,嘶了一声,眉宇含笑地调侃:“行啊孑然,还说自己没生气,瞧把我给抓的。”她捏着陈孑然的手端详了一会儿,笑得三分慵懒:“指甲都剪秃了还能把我抓出血……”她脖子一低,叼着陈孑然的耳垂,“感觉有那么好么?”
她的喘气声未匀,嗓音里还有点哑,声音又故意压得那么轻,听起来有种别样的性感。
陈孑然半张脸埋进被子里,脸红得滴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心口发烫。
顾茕又压着喉咙低低地取笑她一声,对着她的耳朵眼吹了口气,道:“孑然,我真喜欢你。”
陈孑然被她吹得心里酥酥的,又得了这么句话,骨头都软了,两只手搭在她的胸口,听着她的心跳声,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顾茕,你想知道我的生日愿望么?”
“嗯?”顾茕细细地亲着她,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随口道:“你不是说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么?”
“现在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