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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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重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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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门街之东从北第八坊,是保宁坊。

靠近皇城的崇仁坊遍布权贵,而保宁坊往南过了安德坊就能走出长安,向北眺望十里,才堪堪看得见巍峨耸立的皇城。

贵人们踩一脚都嫌落魄的破落地,但自打昨日过后,差些被媒人踩烂了门槛。

别无其他,只因为长安第一美人的名头换了人,换成了如今住在这里的安家小姐。

寻常百姓不知缘由,可昨日去了曲江池赴那“探花宴”的权贵公子小姐们却都知道,就连曾经的长安第一美人——宫大小姐也知道了。

听说是前些日子几位公子哥一起在平康坊吃酒的时候,正议大夫楚家的公子楚熙瞧着满座娇柔貌美的红倌们一脸恹恹,众人打趣他难道是改了性,却见楚熙携着迷醉痴笑,“庸脂俗粉,哪里比得上安小姐一根头发。”

这位安小姐来的陌生,在座众人从未听说过,没几个人相信,就算相信也觉得是楚熙夸大其词,就算是美人,难道还能美得过当今第一美人宫大小姐?

宫大小姐是当今中书令宫相的嫡亲女儿,就算她没有那张艳冠群芳的脸,只凭这个身份在座所有人也得给她个面子。但那日楚熙不知是喝醉了酒,还是被那位从未听说过的安小姐勾了魂,居然真的摇头吐出了两个字。

“不如。”

楚熙说宫小姐不如那位安小姐。

所有人静了,就连弹琴的琴师也像是被吓了一跳,半晌后丝竹声这才重新响起,纨绔们彻底来了兴致,酒也不喝了,一边笑骂楚熙喝醉了酒,一边却又没完没了拉着楚熙问这位安小姐到底是谁。

楚熙放下手中的酒杯,走到从刚刚开始便一言不发的安少恩旁边,醉醺醺的搭在安少恩的肩上眯眼问他,

“这就要问少恩兄了。”

安少恩隐在袖中的手攥成拳,他看着周身这些皆出自名门权贵一个也得罪不起的的公子哥,又想起昨日楚晚晴拉着他的衣袖说要同他学丹青的娇憨,终是放下手中的酒杯得体的笑了笑开了口,

“是舍妹。”

两日后,安少恩带着他口中的“妹妹”来到了曲江池的杏林。

这事儿传的广,除了当日在场的那些人,又来了许多公子小姐,就连当日被拉来比较的宫大小姐也到了。

宫小姐一身盛装艳色夺目,被众人簇拥在中心吃着茶听着周围众人的奉承话,说不知哪家的小门小户也敢不知深浅敢和宫小姐比。虽说是奉承,但也是大多数人的心中所想,只要是见过宫蔷的人,大抵都会这么觉得,她确实极美。

今日说好来看美人,其实更像是等着看一个笑话,看一个不知所谓的女子被羞辱被嘲讽,有些知情人已经小声议论了起来,

“我听说那安少恩是单玢的得意门生,单玢前些日子得罪了那位”,说完往旁边使了使眼色。

“那位?你是说姬...”

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扯了一把停了嘴,众人噤若寒蝉的往杏林不远处的紫云楼看了一眼。

谁能想到姬桁今儿居然也来了曲江池。

不过姬桁不是凑他们的热闹,曲江池里边游玩的地方多,姬桁来的不是杏林而是隔壁的紫云楼。

紫云楼是天子行宫,姬桁去的随便,可其他人却根本不敢往那边一步。

前些日子单玢领着一众门生向天子状告姬桁十大罪,欺君擅权结党议政,擅杀妻子奸恶狠辣,本以为天子察纳雅言爱慕贤才,单玢更是先帝钦赐的大儒士,此举定能动摇天子。却不想上百学子跪在宫门口声声泣血一个时辰,被姬桁的北衙禁军全数拿下,天子对此未表一态,之后更是为了安抚姬桁,任命姬桁为此次进士科的考官。

这般深得圣意,至此就连宫家都要避他一二,如此一说姬桁擅用皇帝的行宫根本不值一提,没人敢对此发表任何议论,只能重新将鄙弃眼神放回到安少恩和那位安小姐上,

“那安少恩也不过一个寒门书生,哪曾见过宫小姐的容貌?自以为有个容貌不错的妹妹想巴结一二,我看今日......”

话音未落,就听有人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来了来了!”

众人便立马不说了,兴奋的等着瞧那位安小姐的模样,杏林最中央的宫小姐也懒洋洋的放下茶杯,略有些吝啬的往杏林门口的方向瞥了一眼,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该用什么表情该说什么话,才能让这等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更加没有脸面。

结果突然间,周围的人全都静了。

脚步声响过碎石小道,终于隐隐绰绰的走出两个人,跟在安少恩身后的少女,发如泼墨愈发衬的肌肤胜雪,唇瓣不染而赤点点,本是顾盼娇美的绚丽容色,可偏偏生了一剪露露含情的秋水眸,只消一眼便忍不住沉沦其中,大抵从未见过这样人多的场面微微露怯,那双眸子泪光点点,一刹那在场的男儿皆是恨不得将她捧在心口去怜惜。

她只着了银丝边际的浅色罗裙,水芙色纱带裹缠着曼佻腰际,比不上盛装打扮的宫蔷,素净的过分,可雪肤墨发这等艳色,已是完全将宫蔷比了下去。

这场本该属于她的笑话,最终成了宫蔷的笑话。

从小被捧着任性长大的宫大小姐丢了脸,脸色铁青的丢下一句“贱民之女”便愤然离席。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但片刻之后已是重新将逐渐热切的目光落在了那少女身上,因为单玢的缘故之前众人都不想离安少恩太近,可如今在这等绝色美人的刺激下还是有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

灵鹫不安的往后退了两步退到安少恩身后,安少恩低声安抚了她两句后,余光不动声色的往杏林旁边的紫云楼看了一眼。

今日长安城排的上名号的权贵子弟皆在杏园,可最最权贵的那一位,却在紫云楼。

安少恩又看了眼惶惶不安抓着自己衣袖的灵鹫,眸色越发深了下去。

他突然在想,既然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已经决定用灵鹫去讨好这些酒肉纨绔,那为什么不直接去讨好最尊贵的那一位?与姬桁比起来,在座的所有人即使是宫家的公子,也不值一提。

在场人人都知道紫云楼是天子行宫人人都不敢去,可是灵鹫不知道,不但不知道,最重要的是灵鹫完全相信他的话。

片刻之后安少恩带着灵鹫借口离席,他状作无意的带着灵鹫靠近紫云楼的位置,然后指着紫云楼的方向对灵鹫道,“你若是实在怕,便去那里走走,等这边结束我带你回家。”

灵鹫问他那是什么地方。

“清净的地方”安少恩指了指更远处一点的慈恩寺说,“佛家用地,放心去便是。”

自从爹爹离世后,灵鹫几乎再也没有去过保宁坊以外的地方,更何况她那么相信安少恩,在她看来这更是安少恩对她的体贴。

于是她放心的去了,安少恩站在远处,目视着灵鹫朝着行宫的方向越走越远,眸光幽远而疯狂。

一天后,入了秋的长安微微有些凉,屋子里散着略有些呛人的草药味,混杂着尖锐的吵骂声,灵鹫自从紫云楼出来便昏迷了一夜一天。

灵鹫觉得身上盖着的被子有些单薄,有些冷,她恍惚的想,是很冷,外面下着大雪,寺院的客房粗陋破旧,风雪总是从漏风的窗户里灌进来。

但是她起不来,她的膝盖已经废了。

她在风雪中等了太久,等着卫七他们将姬桁带出城,可最后等到了卫七的尸体。

卫七拖着最后一口气终于找到了灵鹫,在看到灵鹫的那一刻卸掉了最后一分力。

灵鹫面色惨白的看向雪地,卫七的尸体就在不远的地方,死后手里依旧紧紧的捏着一张破碎的纸。

呼吸开始急促了起来,她扑过去叫卫七的名字,又用颤的不像话的手扯出了卫七手中的纸。

那是一张已经碎了大半的告示。

上面写着姬桁的名字,控诉的罪证被撕掉了大半只剩最后几条——倚仗凶恶,弃毁国典,与其相好者荐拔之,不相好者陷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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