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场赌约,时至今日回想,纪澄大概从未上过心,有时候她那并不彻底的虚伪叫沈彻看了只觉伤眼。既要虚伪好歹多费一些心思装得像模像样一点,也不至于叫他察觉出了她的盘算。
沈彻的走神叫沈老太太看在眼里只觉叹息,按她的意思,只要沈彻喜欢,直接向纪家下聘便是。但在亲事上沈彻一直表现出了极为强硬的态度,想要强扭瓜,他是绝不会答应的。
主要还是上一辈造的孽。齐国公沈卓成亲前本已有意中人,两家也有结亲之意,哪知道先皇会突然让安和公主下嫁。至于安和公主,听说出阁之前同宫中侍卫也有首尾,如此两人强行被凑在一起,自然没有恩爱之说。
自从安和有了身孕之后,两人便没再同过房,亏得安和一举得子生下沈彻,这才省了她和沈卓二人继续为传宗接代而勉强凑成堆,至于沈荨,不过是一次酒后失误之产。
老太太也曾为老大这一对绞尽脑汁,但沈卓和安和都是聪明人,各有各的坚持,认定的人就再没变过,强行凑在一起不过是把他们越推越远。又因为这二人虽然不算恩爱夫妻,一个沉迷于书画、一个陶醉于乐舞,也没闹出什么乱子,老太太也就歇了那份心思。
沈彻从小看着他父母如此,不止一次当着老太太的面嘲弄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是语出惊人地道,若婚前两人不能彼此相处着试一试,怎知婚后能和睦?
这话简直就是离经叛道,不然也不会有后来他将方璇带到自己面前的事,老太太想到这儿又是一声叹息。
“阿彻。”老太太出声提醒道。
沈彻回过神来道:“老祖宗多虑了,我和澄表妹能有什么过节?我帮她,也不过是替您老人家分忧而已。”
老太太并没明着戳破沈彻的心思,这关口的人最是碍口识羞,说多了反而起坏作用。只是看沈彻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老太太忍不住道:“别的人替人说亲总是笑逐颜开的,毕竟是喜事,你怎么反而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沈彻扯了扯嘴角笑道:“我这不是在替刘俊担心吗?”
“少跟我鬼扯。”老太太嗔道。
沈彻这才恍然大悟地笑道:“我知道您老人家在想什么了。这是想孙媳妇想出毛病了吧?您老人家不是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吗,您看上了谁只管替我娶回来就是,您的眼光我信得过。”
沈彻打死不认,老太太也无可奈何:“你少扯开话题。”
沈彻道:“老祖宗,我今晚是真有事,还得回九里院换衣裳,您若有什么要盘问的,将澄表妹找来就是,您看我有没有说谎。她和刘俊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用出来再祸害别的人,倒是功德一桩。
沈彻起身就走,老太太只得在后头追了一句:“阿彻,等会儿换衣裳的时候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脸,在气头上做的决定,不管是什么将来总难免后悔,女儿家的亲事是一辈子的大事,一旦换了庚帖,就再无转圜余地了。”
沈彻的脚步顿了顿,却并未回头。
老太太站在门边望了好一阵才回身往里走,边走边摇头道:“到底还是年轻气盛。”
等沈彻走了,曹嬷嬷才露出头来扶老太太:“小姐,您怎么就肯定阿彻和澄丫头之间有点儿什么啊?”
“你看阿彻刚才看澄丫头的模样,他就等着澄丫头表态呢!奈何澄丫头只字不言,他就跟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心里的气出不来,正堵得慌。那模样是不是像极了他小时候,既想要安和哄他,又做出不屑的样子?”老太太道。
曹嬷嬷愣了愣,仔细回忆了一下沈彻的模样,忽而笑道:“哎哟,小姐您还别说,您不说我都没觉得,您一说还真是有点儿像。”
老太太得意地撇了撇嘴:“安和带不来孩子,阿彻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说句难听点儿的,他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如今是当局者迷。”
曹嬷嬷被老太太难得粗俗的话给逗得笑了:“阿彻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想说的,您问了也是白问。我瞧着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小姐您肯定阿彻和澄丫头有事儿,那不如问一问澄丫头,她总不能瞒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