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身体的酸疼都是第二天才会显现出来,昨日纪澄还能自如地下厨,今天别说是下厨了,稍微走动一下,胸口摩擦着衣裳都觉得疼痛难忍,更别提酸软的腰肢和无力的腿了。
纪澄在南薰园并没有帮上黄元娘什么忙,离开时也只让榆钱儿去跟黄元娘说了一声。
回到老太太的芮英堂,沈芫和沈荨她们也都在,给老太太问安之后就都去了纪澄的屋里。
因着沈芫的婚期就定在五月里,曾家十分看重沈芫,为着这门亲事桐乡的曾姓一族都赶来了京师。
曾家打算在京师让曾修文迎娶沈芫,不管曾修文这一科能否考中进士,他们都打算让这小夫妻俩留在京师。
这一番安排让二夫人黄氏对这门亲事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沈芫不用远嫁桐乡,可不就是最好的吗?
这会儿已经二月底了,一家子为了准备沈芫成亲的事情,全忙碌了起来。沈芫最近忙着给未来的姑舅做鞋子,厨艺上头也得再抱抱佛脚,同纪澄说话的时间就少了。
今日难得有机会相聚,沈芫对着纪澄笑道:“到底是老祖宗的屋里养人,你瞧你这张脸,白里透红的,跟新桃似的,水嫩嫩的。”
沈荨接话道:“我也觉得澄姐姐更好看了,真是奇怪,不过才两三日不见,怎么又好看了不少?”
几个姐妹一起说着话,唯独平日话不少的卢媛静静地坐在一旁不怎么搭话。
纪澄坐到卢媛旁边:“阿媛你怎么了?”
沈芫好笑地看着卢媛:“昨天我娘带她去相看了罗家的三公子,她嫌弃人家细胳膊细腿的,回来抱怨了一宿呢。”
卢媛看惯了边疆粗壮的老少爷们儿,自然看不惯那满身书生习气的罗家三公子。
“哪个罗家啊?”纪澄问。
“就是御史中丞罗家的孙子。”沈芫道。
那可是天子近臣,纪澄转头对卢媛道:“你不是说你娘送你回京,就是不想你嫁给武官吗?二夫人能让你去相看的人家,家风和人品肯定都不差。”
但是卢媛就喜欢那种肌肉遒劲的男子,觉得那样才有安全感,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罗公子,她实在没有任何好感,偏偏黄夫人和沈芫昨晚一直数落她。
而且卢媛心里一直挂着的人是沈御,她不信她姨母黄夫人不知道。而她姨母突然帮她说亲,这就说明她不是她姨母心里儿媳妇的人选,这才是让卢媛心情最低落的地方。
纪澄知道卢媛的心思,她原来看卢媛时常往常衡院去,黄夫人也没说什么,还以为黄夫人是有意聘娶卢媛给沈御做继室,没想到如今却转变了心思。
坐着说了会儿话,沈芫和沈荨就联袂而去,唯独卢媛还留在纪澄这儿。沈芫临走时给纪澄使了个眼色,让她劝一劝卢媛。
“澄姐姐,你说我要是把我的心思同我姨母挑明了如何?”卢媛问。
纪澄想起黄夫人的样子,虽然一脸慈圆,行事却是十分利落干练的,她轻叹一声:“二夫人那样精明的人难道能不知道你的心思?以前她想必是想让你当她儿媳妇的,所以你时常去寻弘哥儿她也什么都不说。这会儿突然让你相看人家,可是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
卢媛想了想,然后果断地摇了摇头:“没有啊,难道姨母还是介意上次我害得弘哥儿落水的事儿?”
这也不无可能,毕竟弘哥儿可是二房如今唯一的嫡孙,且是长孙,哪怕卢媛并没什么错,可总会让黄夫人心存芥蒂的。
“也许吧。”纪澄道。
卢媛着急地道:“那我可怎么办澄姐姐?”黄夫人不同意,这桩亲事就成不了。
纪澄道:“要不然让你母亲同你姨母说一说?她们是亲姐妹,怕是能说上话。芫姐姐马上就要成亲了,你母亲可是要回来?”
卢媛觉得即使她母亲来说,只怕也没什么用。她时常听自己母亲说,在家里做姑娘时,她姨母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卢媛心里打定主意,这事儿还得归结在大表哥沈御身上,若是沈御看中了她,她姨母想必就不会反对了。
只不过前些时日黄夫人才嘱咐过卢媛,等沈芫成亲后,弘哥儿就要搬到外院去住了,叫她少往常衡院去,她年纪也不小了,得避嫌。
卢媛拉住纪澄的手道:“马上要三月三上巳节了,我答应了要给弘哥儿做纸鸢,澄姐姐咱们待会儿一块儿去找弘哥儿吧,他见了你一准儿高兴。”
纪澄是完全不想动,但是手臂都快被卢媛摇断了,只能含笑应。
一直到快傍晚的时候,卢媛才来寻纪澄,纪澄休息了半天,稍微恢复了些元气,这才和卢媛一同去了常衡院。
弘哥儿见着纪澄果然高兴得快蹦起来了,不过还是没蹦起来,因为沈御这时候也恰好回了常衡院,弘哥儿根本不敢雀跃高呼。
“弘哥儿,姑姑不是答应你要给你做纸鸢吗?你看我将竹条都带来了。”卢媛将藏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
弘哥儿低着头闷闷地道:“我得先问一问爹爹。”
弘哥儿转身去了沈御的屋子,很快就又跑了出来,兴高采烈地道:“爹爹说可以。”
卢媛同纪澄牵着弘哥儿的手便去了东厢房弘哥儿的屋子,不过卢媛带来的竹条还需要修整,会有竹屑产生,所以三人干脆就在东厢房阶梯前整治起竹条来。
纪澄问弘哥儿:“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纸鸢?大老虎的?小兔子的?金鱼的?”
弘哥儿很有主见地道:“我要一只大大的老鹰。”弘哥儿一边说还一边比画。
纪澄转头对卢媛道:“那得用最长的那根竹条来撑老鹰的翅膀。”纪澄将那最长的竹条拿起来,迎着光看了看,这竹条几乎有卢媛双手展开那么长,并没有劈得很精细,一头厚一头薄,纸鸢头重脚轻,在空中会栽跟头。
“这根竹条还得用刀再劈一劈。”纪澄对卢媛道。
卢媛给弘哥儿做纸鸢不过是借口,并不认真的,听纪澄这般说,只好道:“可是这不太好劈啊。”
纪澄弯腰对弘哥儿道:“弘哥儿,你有没有小把刀?”
“有。”弘哥儿转身就去他的书案上拿了一把木柄裹银的裁纸刀过来。
纪澄将竹条放在阶梯上,拿着小刀顺着厚的地方开始劈,不过这种是最难的,费力不说,也不容易劈得整齐,纪澄才劈了一小段,握柄的手掌心就开始疼了,手一滑,刀劈出去,手肘也擦在了竹条上,划出一道血痕来。
“哎哟。”纪澄还没说话,弘哥儿倒是先替她疼了一声。
院子里吵吵闹闹,尤其是有个半大的孩子,沈御想在屋子里休息都不能,干脆走出门来,弘哥儿一看见沈御立即就再不说话了。
“怎么了?”沈御看着捧着手腕的纪澄道。
“没什么,劈竹子的时候擦破了一点儿皮。”纪澄道。
沈御看了看地上杂乱的竹条:“我来吧。”
弘哥儿就跟看见从西边升起的太阳似的,把眼睛睁得铜铃大小地看向沈御。
卢媛也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御,眼里脉脉含情,欲语还休,纪澄心知卢媛和沈御肯定不能成了,卢媛自己却还想奋斗一把,纪澄不能不成全她。
“弘哥儿,我们去你的书房把大老鹰画出来如何?”纪澄朝弘哥儿伸出手。
卢媛感激地看了纪澄一眼,纪澄俏皮地冲她眨了眨眼睛。
弘哥儿领了纪澄到书房,很熟练地将一大张白纸寻了来放在书案上,平日里都是他自己打理自己的书房,所以器具的摆设都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