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浅肆用拇指轻搭着玉里乾坤,一边用心记住那些戴着玉戒扳指的士族青俊们。
突然,席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朝着一个方向扭头看了过去。
他们离得太远,并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今日的寿宴正主儿兀地站了起来,指着他们看不到的一处疾声呵斥起来,连步摇都跟着颤了几颤。
偶有几句尖利的声音顺风飘过来,“嚣张跋扈......善妒......添堵......”
玉浅肆扬了扬眉尾。不管发生了什么,前朝太妃用这些词指责别人,都不是什么清醒之举。
果然,宴席上的氛围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众人面面相觑,皆觉扫兴。
此时,有一人从严妃所指的位置站了起来,看模样当是另一位太妃娘娘。两人应当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对了起来。
虞安宁也被这突变吓了一跳:“听商家姑母说,这二位娘娘向来不对付,可没想到竟会不顾脸面到了这一步。”
眼见着场面无法收拾,还是商妃站了出来,想要从中说和。
可此时,已有人开始自席间告退。
虞安宁却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起了兴致:“玉姐姐你快看,那两位可是宁庙太妃!”
两位身着青灰色宫装的太妃,竟当先不管不顾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太液池。
“我听与安哥哥说,宁庙的太妃们,如今就剩下这二位了。她们日常里深居简出,我从未见过呢!”
宁庙是圣人皇祖的庙号,细算起来,位份高而入宫早的宁庙太妃们,这些年大多都已作古了。可这二位,虽装扮古成,看起来,却与这些顺庙的太妃们没什么区别。
想来是当年入宫晚或位份低的嫔妃了。
如今依旧留在宫中,想来便是家中再无亲族,不得已永居皇宫。
虞安宁突又觉得她们值得怜惜,收了喜悦喃喃道:“没想到,她们今日竟会来,而且还如此不给严妃面子地离开。”
一直没有出声的伯懿突然道:“于热闹中静睨孤感,这二位想来也是推脱不掉来应个景儿。看别人合家团聚本就不易,何必还要凑这争吵的热闹。”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辩白,让玉浅肆不由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伯懿望见那揶揄的神色,面色极不自然,却顾及到虞安宁还在一旁,心中焦闷却不敢当下言明原委,只好紧抿着唇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玉浅肆多站了一刻,留意着席间众人的神色姿态。随后向二人示意离开。
她替虞安宁重新整理了衣装并头饰,嘱她悄悄返回宴席,莫要惊动任何人。
虞安宁迈过园子边上的那一丛灌木,回过身隔着树杈向玉浅肆悄声保证:“玉姐姐你放心,我省得的。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方才你问我的那些话!”
说罢郑重地点点头,这才扭身朝着宴席走了回去。丝毫不在乎玉浅肆是否回应。
玉浅肆看着那道身影融入了宴席之上,这才噙着笑同伯懿原路返回。
“有故事?”两人信步朝着宫外走去,玉浅肆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可伯懿却知晓,她所言为何。
“那二位宁庙的太妃娘娘,幼时对我......对临安,都很好。她们亦是被皇权牺牲了的苦命人,却能于危境之中不弃他人,在这可怖的宫墙里,十分难能可贵。只是可惜......”
可惜,她们的命运若那间祈福殿一般,本就是在宁帝生病时,因着八字相合,被送入宫为宁帝祈福,本就没有强硬家世背景的她们,在这若深海幽冥一般的宫里,就像是随时会被劲风巨浪撕碎的无根浮萍一般。
就连随波逐流,都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