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扶着方腊左臂,方腊捉着老曹右手,两个脑袋凑脑袋,叽叽咕咕你一句我一句,虽不知说些什么,倒也透着一种古怪的亲热,不拘是梁山或明教的好汉,都不由看直了眼。
梁山好汉只是好奇,明教众人则不免大为期待。
尤其石宝等同老曹相处久的,早已看出此人无论眼界胸襟,还是本领韬略,都是当世罕见,明教群雄大多自负勇武,却是连遭惨败,憋闷之余,更巴不得能追随骥尾,同干番动地惊天事业。
然而方腊若尚在昏迷便罢了,他既醒来,石宝等人便难自主,不然江湖好汉,若无一个“义”字,还如何立命安身?
只见他两个说了多时,忽然同时大笑,方腊高声道:“君子一言?”老曹笑道:“快马一鞭!”两个伸掌相击,显然达成了共识。
方腊精神头见明显见好,坐直身体看去,忽见邓元觉衣襟还有血迹,微觉愧疚,冲他点点头道:“老邓,哥哥方才发失心疯,你若心中不快,待养好了身体,替你斟酒赔罪。”
邓元觉闻言,光秃秃大脑袋连摇:“臣僧不敢,本就是臣僧无用。”
方腊叹口气,看向众人道:“我们这永乐朝,便如昨日春梦,如今醒觉,休要再提。伱等众人,看得起方某的,依旧叫声哥哥,看不上的,叫圣公也好,叫鸟人也罢,随你各人。”
众人见他竟是一副看淡风云模样,都不由大为吃惊,纷纷看向老曹,好奇他如何把气急败坏的方腊说服。
曹操笑道:“不必看我,也正要你等兄弟做个见证!天定吾弟,英才天妒,折于沙场,然而我岳父一代英雄,岂能无后?故此我与金芝成亲后,生下儿子,当随母姓,以继岳父香火。”
众人听了此话,顿时心知肚明,老曹这是面子、里子都给了方腊。
面子上,方腊虽然丧了基业,但说是传于女婿,也无不可;里子上,本来是外孙,现在是亲孙,自然大不相同。
这般金碧辉煌一条台阶,怪不得方腊肯顺势下来,都不由暗自点头,称赞老曹仁义。
方腊见他当众吐诺,愈发放心,当即道:“诸位兄弟,方某本领有限,带汝等闹了一场,本以为这就是打天下了,谁料官兵一来,落花流水,若非我这贤婿,明教怕是就此除名。这才想得明白,自古成大事者,须是非常人!量方某器宇,横行江湖有余,逐鹿问鼎不足,实不足领袖群雄,汝等都是当世英才,日后当全心全力助我这贤婿,他若成就大业,自有你等善果。”
石宝等人听了,如释重负,都抱拳道:“谨遵哥哥之令!”
又齐齐向老曹拜下:“小弟等人,见过武家哥哥!”
曹操笑道:“早便是自家兄弟,又何必走这形式?起来起来。”
一场干戈,就此消弭,当下众人重整酒席,再排座次,曹操同方腊齐居首位,不多时酒菜上齐,方腊开口道:“贤婿,此前你说老夫去处,江南、山东、扶桑,这三个所在,可有什么讲究么?”
老曹暗赞他识趣,当即放下酒杯,正色道:“正要同岳父商榷此事,这三个地方,却是三种活法,都由岳父选择。”
众人闻之,都停杯不饮,要听老曹解说。
曹操道:“若是岳父倦怠了厮杀,不妨去山东长住,彼处有山有海,足旷胸襟,若是无聊,梁山上有的是好汉,晁天王也是相盼久矣。”
方腊闻言,晓得这就是养老了,然而他此时年龄未到五十,又因习练高深武学,不便与妻子同房,若就此封刀,多少心有不甘。
想了一想,笑道:“贤婿再说其余两处。”
曹操便道:“明教立国之业虽然未成,然而江南大地,多有明教教徒,岳父若不愿远涉他乡,不妨就在江南收拾局面,他日有变,正好南北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