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和带着魏棘进宫领赏,这是皇后赏给他的特别厚礼。
王叔和告诉魏棘说,“你猜猜这皇后是从哪里来的?”
“皇后,肯定来自皇宫呐。”魏棘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听说皇后美丽,贤慧,聪明,伶俐。”
“啊呸。”王叔和一改尊敬崇拜的卑谦的姿态,反常地说,“如果一只山鸡落入皇宫,你也必定认为那就是一只凤凰?”
“你这是啥意见?”
王叔和告诉她,这皇后呀,原名白茝,是济世一个伙计的女儿,不幸被赵将军抢走,献给皇上,她就成了今天母仪天下的皇后。
魏棘目瞪口呆,睁着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待缓过神时,左右瞧瞧,伸出双手捂住他的大嘴巴,小声低语,“信口雌黄,大祸临头呀!”
王叔和闭了嘴,低头无语,他在琢磨着自己已经是第五次进入皇宫,每次都是小心翼翼行事,每次都是使出浑身解数,施展全身技艺,精心把脉,认真聆听病人和旁人叙述,细心分辨每一个蛛丝马迹,然后辩证施治,对症下药,无往而不胜,每次怀着激动的心情,希望皇后撩开那层薄薄的纱帐看他一眼,那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手势那怕只是一个无语的动作,甚至无言的微笑,或者赏给他一枝药草,比如荠菜、山药之类,可是让他失望,彻底失望了,他想难道世间所谓人们阔脸就变了,是真的吗?
他问魏棘,她则连珠炮似的,说:啊,原来皇后就是你的初恋情人,啊,不,应该准确地说是你暗恋的情人,啊,你想让她怎么样,让她走下皇座牵着你的手向你问她,你想让她放下敬神的香走下神坛同你握手,然后慢步花前月下,叙说你们从前的相遇,倾诉儿女情长,啊呸,呸呸,别做你的白日梦吧,她没有设计杀你的头,没有让你身败名裂,没有让你遗臭万年就已经对得住你就是对你的格外开恩,你醒醒吧,我的脉大师,啊,你以为你如今就是大师,你可以与皇后皇帝平起平坐了同榻纵论国家大事共商健康大计嘛,错了,错了,大错特错,你只是一个医生,一个看病的工具,一个靠行医吃饭的平民百姓,收回你的白日梦吧。
劈头盖脸的分析,让他措手不及,唇枪舌战的檄文,让他醍醐灌顶。
“我不想进宫了。”王叔和突然觉得自己曾经卑鄙无耻,费尽心机地为皇后皇帝及至王公大臣治病,卑躬屈膝,舔痈痔吮,无非是想浪得虚名,谋求赏赐,图起功名利禄,试想如果面对山野农夫,道旁小贩,会是一样的心态一样的尽职尽责?想到这里,浑身上下,仿佛进了鸡皮疙瘩,“啊呸!”
白茝,已经不是那个唱着山歌,低头采药的快乐女孩,黄昏的药铺门口,那个坐在晚霞余辉里目送着卖药男孩背景的女孩在哪里呢?
寂静的深宫,长明灯闪耀,王叔和正在辗转反侧,胡思乱想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今夜又失眠了,他仿佛听到了哭泣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他坐起来,侧耳倾听,好像不是哭泣声,又你是低沉的悲哀怨恨,长长的叹息,他又躺下,不一会,再次传过来低沉的哭泣,他确信那是一个女子的哭声,他摇醒魏棘,轻声地对她说,“我听到有人哭泣,是一个女子的哭声。”
“你可能是白天累了,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吧。”魏棘翻身便睡。
王叔和坐着侧耳倾听,这次千真万确!他一骨碌,翻身下地。魏棘扯住他的衣襟,小声说,“即使有哭声,也是正常的,宫中之女,少小离家,思家念亲,人之常情,何必多此一举呢?”
如果不是呢?王叔和执意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