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严实实挡在身前的高挑背影。这是沢田纲吉睁开眼第一时间所见。
他迅速地坐起身,因为身下泥土的松软,他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坠落的疼痛。视线环视过周围,坑顶满脸焦虑想要跳下来却被reborn拦住的狱寺隼人,神色阴沉的reborn……还有挡在他面前的山本武。
右前臂被死死咬在城岛犬口中的山本武。
“阿纲!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黑发少年察觉到他的动静转过头来,一改平日明朗的神情眼角眉梢都带上后怕的责备,然而除了担忧和松了一口气以外,他似乎对自己正受着伤的现状没有任何反应。“那么摔下来……”
沢田纲吉缓慢地眨了眨眼。这个场景很熟悉。
即使再来一遍他也无法理解的,这个人究竟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你是不是傻啊。”眼眶突然有了热热的感觉,沢田纲吉的语气变得软弱,他抬手捂住脸,“你……明明还有棒球比赛的。
望着这一刻难得显得有些脆弱的褐发少年,山本武怔愣了一下。
随后他很快地转过头去用力掀开城岛犬。
尖锐的牙齿退出伤口,带出鲜血飞溅,他奇异地没有感到多少疼痛。唇角控制不住地扬起弧度,说不清为什么周身都充斥了新鲜的力量,“阿纲比棒球重要。”少年声音笃定,在先前战斗中被咬碎的半截球棒大力扬起,狠狠捅进敌人尚未来得及闭上的嘴里。
“呃!”城岛犬在这重重一击下霎时失去知觉。
黑发少年垂下染着血迹的那只手臂,向身后小小隐藏了一下。他松开手里的半截武器,伸出左手,到沉默地坐在地面上的沢田纲吉面前。
“呐,阿纲?”他微笑,“没事啦。”
再次进入正常行程之后,几人之间的相处气氛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从替山本武包扎伤口再到重新开始前进,狱寺隼人一反常态地没有说什么挑起战端的话,平静得让山本武本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reborn注视他的眼神里也或多或少去了一些审视考量的意味——山本武明显地感觉到……他正在被真正地接受。
不是作为朋友,而是另一种层面上的“被接受”。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reborn凑在沢田纲吉耳边低声道,“你有一段时间失去了意识。”
“我进入了梦境。”褐发少年没有隐瞒,“被强制的。”
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强制——按他的记忆那甚至不是现在的六道骸所能做到的程度。
“我在梦里……见到了六道骸。”
reborn挑了挑眉,“看你的表情似乎受了点打击。”
“那家伙本来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沢田纲吉无谓道,“我都习惯了。”
习惯。reborn捕捉到这个词。习惯六道骸?据他所知——就算沢田纲吉的所有资料全部失真——关于六道骸,毫无疑问这次是那家伙6年来第一次接触到复仇者监狱之外的世界。
沢田纲吉没有机会去习惯六道骸,除非他是复仇者的一员——而这只是个冷笑话。
“你们说了点什么?”
reborn想了想问道,“总不会是聊了聊天气和日常生活吧?”
沢田纲吉刚要开口,耳边就传来狱寺隼人一声惊慌的叫喊:“十代目!小心——”
几根银光闪耀的短针疾速掠过少年的面颊,带来一阵凉意。沢田纲吉抬手揩了揩脸上微微刺痛的地方,手指上留下淡淡的血痕。
“所以说如果战斗发生在闹市区我就会很恼火。”他闲谈似的跟reborn说,“殃及池鱼的概率太大了。”
再一次的遭遇战,他依旧站在旁观者的角度。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烟雾尘土中忽隐忽现的狱寺隼人和柿本千种的身影矫健地跳跃移动着。右臂受伤的山本武一开始就被排除在战圈之外,沢田纲吉用了少见的严肃语气让他呆在原地别动。
而他自己在强迫山本武答应不参与之后径自进入了那两个人的攻击范围。柿本千种暂且还没有能力分出心来对付他,只是身处这样的区域被攻势波及是难免的。
但沢田纲吉并没有退出的意思。
“为什么要站在这里?”注视着战况,reborn淡淡地开口道,“不用靠这么近,你也可以推测出结果的。”
“想感受他们为我而战时的心情?这个答案怎样?”
褐发少年的目光追随着狱寺隼人的身形游移,“这些都不是他们应该承担的东西——他们在分担我的罪孽。我没有更多的能做的事,除了感受。”
“这么放不开手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替他们把一切都做了?”reborn瞟过他,语气挖苦,“你永远比你表现出来的心软。”
……对的。
即使受过那么多的教训,经历过那么黯淡的时光,他却还是不能做到坚硬如铁。
面对着他所珍视的人们的时候,他更加无能为力。
他想做的和他该做的,总是背道而驰。
——理智与情感,其中的平衡是多么难以把握啊。
“我的确想过替他们把一切都做了。”沢田纲吉轻声道,“所有的压力都让我来担负,所有的痛苦都由我来承受。但这是不对的,这不是我们之间正确的关系,也不会是他们想要的关系。”
“他们是能够帮助我,能够为我分担忧虑,也可以心无愧疚地共享荣耀的人。”
“是伙伴,而非托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