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若非亲耳所闻,实难相信,天下竟有连郎君都懒得去相看的姑娘!”另一个戏谑的男子接道。
“奴婢猜,应该是那位懒名满京城的安平伯府八姑娘。爷若想知道,奴婢去打听确认一下。”
“不必!”那清冷的声音硬梆梆地回道。
院落里再度安静下来,安静得好像能听见落花的声音。
亭边盛开的大红芍药上,飞来一只硕大的五彩粉蝶,春天啊,是真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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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老太太跟安平伯夫人吃过晚饭,便把两个姑娘叫到了花厅,打听当日的情况。
得知每个姑娘进园居然要花十两,安平伯夫人心疼得额头上的皱纹又多了两条。再听到沐儿说自己送了玉牌出去,对方却没给她金牌,更是气得骂道:“你姨娘闹死闹活,非让你跟浅儿去,结果白白浪费了十两银子!”
沐儿低低垂着头,露出雪白如玉的后颈,一副虚心受教逆来顺受的模样。
“娘,浪费银子还事小。您是不知道,她还在门口一下车,就大声嚷嚷什么腰闪了。真是丢尽了咱们安平伯府的脸。连累得我都不好意思见人。”
听到这话,沐儿抬起头来,看向沈浅儿,就见她细线似的眉毛扬得老高,抬着下巴,正满眼鄙夷地瞧着自己。
“所以我从头到尾,都离你远远的,就怕连累了你呀!”沐儿嘴角带笑,说完,转头看向老太太:“老祖宗,沐儿带回来的素鹅可还软烂?”
老太太砸吧一下嘴,好像还在回味素鹅香喷喷的滋味。
她点点头,道:“你这名声在京城怕是坏透了。好在你还不算大,年尾才满十七,算了,我写封信给你舅爷爷,让他在山东瞧瞧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吧!”
可老太太第二天就忘了写信这回事。
这样一拖,匆匆就过了十来日,一个惊人的消息突然传进了安平伯府,让本来就乱轰轰的伯府更乱了。
流采跑来报告的时候,沐儿刚自己散了头发,正慢条斯理地用一只断了齿的黄杨木梳一下一下顺着头发。
“姑娘,这回真出大事了!”
沐儿手都没停,继续顺着头发。她的头发又多又密,打开了披在身上,映着微弱的烛光,像一条无声流淌着的黑色瀑布。
“说重点!”
“伯爷今儿不是坐咱们家的马车回来的!姑娘猜猜是谁送他回来的?!”
沐儿听到这里倒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梳子轻轻地放在脱了漆的妆台上。
“流采,你要再这么说话,我可不许你再趴墙头,听对面街上的宋先生说书了。说重点!”
流采一缩小肩头:“……是承恩候世子,那马车,我的天呀,上面挂的璎珞宝石,怕是比咱们全府夫人奶奶们的头面加一起都多,可气派了。”
沐儿偏着头,想了想,重又拾回了梳子,开始梳头:“说不得咱们家的马车在街上散了架,人家好心送了一程,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们家跟承恩侯家可是八杆子也打不着关系。在京城勋贵圈子里,承恩侯家若是天上的云,那他们安平伯府就是地上的泥。
“才不是呢!我找伯爷身边的来俊哥哥打听了。说是今儿不知为了什么事,承恩侯世子去了工部衙门,见着伯爷,特意邀他去吃酒!”
两人正说着,就听门外有人叫道:“八姑娘,伯爷让你即刻过去,有话要问!”
沐儿听了,满脸疑惑:“金嬷嬷,不是听说伯爷喝醉了么?我刚散了头发,明日再去见可成?”
“哎呀,八姑娘,这可不是耍懒的时候。伯爷与夫人老太太都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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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时间慢慢梳头,沐儿叫流采用块布巾替她裹了头发,便去了安平伯夫人的院子。
沐儿一进去,就闻着屋里一股呛人的酒气,堂屋昏暗的烛光下,坐着家中的三位话事人。
安平伯坐在正中,老夫人和安平伯夫人一人坐一边。
她上前曲膝行礼:“不知道父亲叫女儿有什么事?”
就见安平伯睁着一双臃肿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就是咱家八娘子?长得果然得人意儿!”
沐儿嘴角一勾,若是在街上遇着了,她这爹八成都认不出她来。
“坐,坐!坐下慢慢说!”安平伯挥着手。
“这仲春之会的玉牌,你是不是送给承恩侯世子了?!”
沐儿身子一抖,椅子还没坐稳,就发出“吱呀”一声喊叫,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十分响亮。
“没想到,你这眼儿还真高!”她听见安平伯夫人在一旁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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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采睁着大眼,一脸兴奋,从安平伯手时将那玉牌双手接过,递给沐儿。
沐儿一眼就瞧见那玉牌上镌着的“妙”字,她伸手慢慢接过,心里早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