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怀继续说:“林兄别站着啊, 快坐。”拿起酒壶,“家中只有果酒,林兄若是喝不习惯, 我叫邓乙去买些白酒来。”
“贤弟客气了。”林瀚忙说:“果酒就很好。”
“林兄当这儿是自个家, 喜欢吃什么随便夹。”卫若怀说着话递给他一双公筷。
杜三钮当初为了给人家做喜宴, 特意做六张可转动的圆桌, 段守义见这种桌子用起来方便,请帮三钮做桌子的木匠做一批桌子。
随着近几年段家生意越来越红火,迎宾酒肆里用的桌子也传至建康府。林瀚昨天和建康府的好友一碰面,对方就说请他去此地的迎宾酒肆吃饭,交谈中不免提到可以随意转动的圆桌。由于得提前预约, 他们预定的时间是三天后。
林瀚接下筷子, 终于忍不住问:“贤弟家里怎么有这种桌子?不是说只有广灵县的木匠会做?”其实他更想问,卫家的厨子和迎宾酒肆的厨子什么关系。
卫若怀微微一笑:“林兄大概还不晓得,广灵县迎宾酒肆的小段老板是我姐夫,而此地的段老板是我大姐的婆婆。”怕他不明白,特意看三钮一眼。
林瀚恍然大悟,“原来是弟妹的家人, 难怪呢。我可得好好尝尝这个松鼠鱼。”
“松鼠鱼酒肆里有卖, 这个鱼香茄盒只有我们家的厨娘会做。”卫若怀用公筷给他夹一个,“据说加了盐、胡椒、葱花等调料的猪肉馅, 放入没切断的两片茄子当中,裹上鸡蛋面糊入油锅炸至金黄,盛出来后淋上料汁, 茄子外酥里嫩,沾了欠汁的猪肉馅更是十分美味。
“他们吃着说有鱼肉的香味,便给起名叫鱼香茄盒。反正我是没吃出来。”卫若怀说着话时瞥一眼卫若愉和杜小麦。
有客人在,两位少年装作羞赧的笑了笑,眼巴巴望着林瀚,快点吃啊,三钮姐/三姑姑终于松口叫钱娘子多做些荤菜,你再不吃,我们可不客气啦。
林瀚并没看出他俩未出口的话,十分矜持的咬一小口,细细品尝一番,才说:“非常不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丑不拉几的茄子还可以这样吃。”
两少年不约而同地暗哼一声,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见林瀚又夹一个茄盒,快等不下去的两人终于被允许拿起筷子,一个瞄准松鼠鱼,一个冲向排骨。
杜三钮忍不住叹气,“先喝口汤,再吃青菜和肉。”林瀚一听,好奇道:“这又有什么讲究?”
在杜三钮做饭的空挡,卫若怀邀林瀚看他写的文章,显摆之际同他聊起今年乡试可能会考到的内容,林瀚只顾得佩服卫若怀懂得多,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就没发现卫若怀的小心思。而这正是卫若怀的目的,不动声色的让别人认清自个几斤几两,别肖想不该想的。结果导致林瀚收起他身为知州公子的优越感,在卫家兄弟面前放低了姿态。
事实上,他也不想。可卫若怀的学问比他好,懂得比他多,就连平时吃的喝的也比他好的不止一星半点,林瀚又不是个棒槌,不放低姿态也雄不起来啊。
“饭前喝点汤暖暖胃,只吃肉不吃青菜会上火。”卫若怀先杜三钮一步回答他,“林兄,你面前的绿豆汤还可解暑。”
“贤弟连这些也知道?”林瀚当真吃惊。
卫家出过好几个进士,卫若怀的学问好,林瀚不意外,然而这样的人不但亲自去买菜,连鱼香茄盒怎么做都晓得,他脑袋里到底存了多少东西?!
卫若怀很谦虚的说:“三钮和家里的丫头小子们说话时,我偶尔听到的。林兄若是仔细听伯母讲话,也许懂得比我还多。”
“可能。”林瀚心想:我母亲懂得还没你多呢。然而这么自黑家人的话万万不能说:“先前贤弟说你们刚从京城回来,是骗我的?”
“那时见你们好几个人围上来,以为你们不怀好意,就故意吓唬你们。”卫若怀一脸抱歉。而他这样反而搞得林瀚不好意思,“也是为兄鲁莽,贤弟莫自责。”
“林兄不怪我就好,不怪我就好。”卫若怀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招呼道:“吃菜,吃菜。”
林瀚吃得揉着肚子回去。
等他一走,卫若愉和杜小麦就拉住卫若怀,异口同声地说:“你可真厉害,明明是你话里话外的显摆,人家却当你热情好客,大哥/姑父,教教我,怎么办到的。”
“与生俱来的本事,你俩学不会。”杜三钮突然开口,卫若怀准备的长篇大论一下子咽了回去,差点噎死过去。
两少年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扑赤大笑,“对对对,我们学不会。这是大哥/姑父的看家本领。”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再说一遍!”卫若怀的脸色刷一下红了,不舍得冲杜三钮发脾气,扬起巴掌威胁俩少年。
仗着杜三钮在跟前,两人根本不怕他,冲他做个鬼脸就跑。卫若怀气得瞪眼,“三钮,你看他——三钮?”
杜三钮头也不回的往自个房间去。
翌日,天未亮,杜三钮就起来做油旋儿给杜小麦拿着。小麦自小便和三钮亲近,这次院试他家人没过来,由卫若怀和杜三钮送他去考场,少年非但不觉得失落,抱着一包饼,兴冲冲递给衙役检查,那个开心的小表情,在一堆无比紧张的学子中间格外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