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约见过陆震?”秋宁迫不及待地问出心中疑问。
“是见过。”步随云的坦然里有一点闪烁不定的东西,令秋宁更加疑惑。
“你和他有交易么?”
“我最近约见过朝中很多大臣,不止他一人。”步随云没有正面回答。
“我要杀了他!”秋宁咬着牙道,眼里的仇恨如烈火燃烧。
步随云明显地愣了一下。
“这个人是除了齐行忌以外的、我最大的仇人,我一定要把他挫骨扬灰!所以,到时破坏了你的计划,可别怪我!”秋宁竖起眉毛,严厉地发出警告。
步随云拉住他的手,微笑道:“我说过会助你报仇,要杀陆震有何难?”
熟悉的温柔,熟悉的轻松,可总觉得他似乎在掩饰什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步随云揽住他的肩头,柔声道:“有些玄家事务不便告诉你。答应过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你要相信我!我来一趟不易,我们别尽说这些无趣的事。”
他们见面的时间有限,他每次进宫都冒了很大风险,这一趟眼看又到了离开的时间……步随云哂然一笑,伸手抱秋宁入怀,下巴磨蹭他的黑发,“你的脑袋里能有一刻只想着我吗?”
他的怀抱很温暖,拥住便不想放开……他,应该不会骗自己。就信他一回,又何妨?
……
凤仪宫宫门紧闭,寝殿内满是迷离紫烟,烟雾氤氲中,仿佛有无数梦魇四处飘荡。
齐蘅之跪坐榻上,按住胸口粗喘,耳边是日夜不停的呓语,眼前是挥不散的暗魅。她分不清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现实,几近崩溃。
夜色如瞑,居然下起了冰雹,幽黑的苍穹中,无数雪粒从天阶落下,仿佛天神的咆哮,凶狠地撕碎人间的黄粱绮梦。
伴随着熏香的微微稀散,殿门轰然洞开。
齐蘅之清醒了些,抬头看见一条黑影大步而入,“是谁?谁在那里?”
“你还没死啊?你这凶手!”恶毒的诅咒,从逐渐出现的清晰人影口中吐出,在寝殿中形成重重回音。
齐蘅之费力看去,只见来人一袭白衣,英挺脸容上的黑眸杀气凛然,“啊!是你!不!别过来!你别过来!”她悚然尖叫。
“我当然要来……我要亲眼来看你最后的下场。”轻笑的语调却带着无边的怨毒,“你最近是不是常常见到我?”
齐蘅之爬到床脚蜷缩起来,“你别过来!别过来……”她惊恐地只会重复这一句。
低沉的冷笑声在殿中响起,“当初你在御酒中下毒,陷我于死地的勇气到哪里去了?”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掐住齐蘅之的喉咙,令她瞬间失声。
她缓缓抬头,注视着这张熟悉的面孔,眼中的恐惧渐渐化为憎恨,“你不该死么?贵为一等侯,享尽荣华富贵,却以男儿之身承欢圣上!你跟那些不要脸的贱人有什么两样?你夺了我丈夫的心,你就该死!你就是化作厉鬼来向我索命,我也不后悔!哈哈……你到地府去和他共享江山吧!这人间,和他共享江山的是我!我是青龙国的仁恭皇后!”
冰雹倾泻如注,硕大的冰凌敲打琉璃明瓦,飞檐下兽铃在叮当急响,奔腾轰鸣淹没了尖锐的笑声。
“好个仁恭皇后!”低低的声音,在殿中回响,齐蘅之眼前一暗,瞳孔因为惊恐蓦地收缩——墨钦从阴影中踱出,浑身散发出阴冷气息仿佛是从黄泉走来的罗刹。
“陛下!钦郎!”齐蘅之扑过去想去抓墨钦的衣袖,被他侧身躲开。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杀了他……”墨钦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睚眦欲裂,“为什么?朕没有亏待你,阿良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要害他?!”
被墨钦目光里的刀锋凌迟,齐蘅之的咬破红唇,鲜血蜿蜒而下,发髻也因剧烈的颤动而披散下来。
她慢慢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为什么?你不知道么?因为你是我的夫君!你的心里除了装着那些贱人外,可有想过我?我真心爱你,敬你,可是你却要和一个男人分享江山!这样荒唐的事,竟然让我遇上!”
“住嘴!你这毒妇!”墨钦一耳光将她扇倒。
齐蘅之再次扑上去紧紧抱住墨钦的腿,仰面凝视,目光哀绝缠绵,“钦郎,你好好看看,我是你的妻子!我才是你在天地祖宗面前许下盟誓、要一生相守的妻啊!”
墨钦抬脚将她踢到,脸容因为愤怒而狰狞变形,“朕没有你这样狠毒的妻子!”
齐蘅之摸着肿起的脸颊,笑得无比快意,“哈哈,他已经死了。你一辈子别想再见到他!哈哈……”
清芒一闪,血雾暴起。
胸口的剧痛打断了她的笑声,她低下头,只见明晃晃的短剑没入胸膛,鲜红的血液在衣襟上迅速扩散。
那般红。如当年的嫁衣。
那时候,她还是懵懂的少女,满心里想的,不过是遇上良人,执手结发,相随一生。
眼前的一切逐渐黯淡,墨钦怨恨的脸却无比清晰。
齐蘅之带着恶意的笑,吐出最后的一句话:“当年,给我出主意下毒的,是你最信任的人。秋媚音。呵呵,真是好主意……”
看见墨钦露出惊怒交加的表情,她满意地闭上了眼。
短剑铛啷落地。墨钦的身形晃了晃。
木馨忙伸手扶住他。
灯烛挣扎着跳了两跳,终于还是熄灭了。
墨钦搂住木馨,在浓浊的黑暗里站了一息,轻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