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霞宫正殿,皇帝端坐首位,背后垂下竹帘后坐了皇后和辰妃。
步随云被推进来时,辰妃全身一紧,胸膛激烈起伏,语调不稳地开口:“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皇后微扬下颌,微笑道:“妹妹莫要生气,本宫今早收到一封匿名信,说妹妹与府上的步先生暗通款曲,私授表记,本宫自是不信,所以禀明圣上彻查,也好还妹妹清白。”
辰妃眸光犀利,寒声道:“匿名信?可否让妹妹看一看?”
“自然要给妹妹看。”皇后从袖笼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辰妃。
辰妃抖开信纸,只简单写了两行字,无非是揭发辰妃与步随云私通。
她疑惑地瞟了一眼皇后。
皇后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那笑容十分的,胸有成竹。敢这样兴师动众地来问罪,是不是有什么万全之策?
辰妃把心一横,把信纸拍在案几上,不顾失仪快步走出竹帘,在殿中央跪倒,悲愤道:“妾自入宫以来,谨慎本分,克己勤勉,一心一意侍奉皇上、皇后,今日遭奸人构陷,唯有一死以证妾及玄氏清白!”
清音朗朗,掷地有声,配上那一脸决绝表情,倒是颇让人动容。
一开口便说要以死明志,还搬出玄氏,分明是暗示皇帝,不但要慎重审还要慎重判,话里有话地给了皇帝一个警告。
皇后心中暗骂:“好厉害的小蹄子!”
皇帝面色阴沉,仍免不了安慰她道:“爱妃快平身。朕自然要查问清楚,岂会让爱妃名节、玄氏清誉受损?这匿名信人人写得,实在不足为凭。”
皇帝明显是在为辰妃开脱。
刘德往前挪了两步跪地叩首道:“启禀圣上,奴才前段时间听到些贵人的往事,心下惶恐,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讲!”
刘德偷偷觎了一眼竹帘,仿佛能感受到皇后灼灼的目光,鼓足勇气道:“奴才听说,辰妃娘娘进宫前原是许了姓步的人家……辰妃娘娘和那位步姓郎君两情相悦,常常相携外出,完全没有男女之防……后来、后来辰妃娘娘进了宫,步郎君因思念娘娘,一直不肯离京。”
皇帝面色不动,扫了一眼辰妃和步随云。
身后的秋宁有些想笑——步随云留在京城,竟然给安上这样一个煽情的理由。
辰妃冲到刘德面前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指着他骂道:“本宫堂堂一品皇妃,岂容你一个下贱的奴才污蔑!家兄敬重步先生才学人品,聘为郡王老师,你这奴才竟敢在御前任意谤毁先生,损玄氏名声!”
配合着她的喝骂,玄天赐跳将出来,兜脸一拳,把刘德打翻在地。
他随即跪下请罪道:“请陛下治臣御前失仪、不敬之罪!实在是这奴才可恶,污了娘娘、先生,把脏水往玄家泼!臣甘愿受罚!”
他这样一说,皇帝反而不好发作,摆出亲切姿态道:“玄爱卿稍安勿躁。朕也不信有这些事,需得一一查问清楚。”
皇后在帘后沉声道:“不管是真是假,既然有这种传闻,辰妃妹妹也得解释一二,以正视听。”
这时候一直未说话的步随云顿时道:“陛下,可否容草民解释此事?”
皇帝点点头。
步随云不疾不徐地道:“草民蒙玄王不弃,在府上教书也有四、五个年头。几年前,辰妃娘娘,即当时的西平郡主还未及笄,有时也会和郡王一起听草民讲课。按我朝礼仪,未及笄的女子可以在府中与未成年的兄弟一同上课,并无不合规矩之处。”
“那时草民偶尔会随郡王、郡主出游,西北民风粗犷,男女大防原不及京城严谨……携手出游之说纯属误会。至于说娘娘与草民有婚约,更是无稽之谈。草民一未请媒人,二未下聘书,何来婚约一说?村野间乱传也就罢了,拿这等无影之事到御前指谪贵人,只怕是别有用心。”
后面一句,他加重语气。辰妃泪如雨下,嘤嘤低泣起来。
皇帝的眼光在步随云脸色停了片刻,挑眉道:“步先生说得有理。”
擦鼻血的刘德停住动作,肩膀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皇后不悦道:“刘德不过是把听到的流言照实禀报,就是有用心也是为了澄清误会。匿名信上说私授表记,不如搜一搜身,假如搜不到所谓表记,这事就此算了。”
辰妃一边拭泪,一边疑惑——皇后说得如此笃定,分明是冲着自己赏赐的荷包而来,可是那荷包并无不妥……当日自己和秋宁用香囊算计了丽嫔,她也没想到会中招……辰妃心里不禁有些慌乱起来。
这时刘德走到步随云面前准备搜身,步随云肃容道:“我乃玄王家臣,圣上未下御旨、皇后娘娘未下懿旨,岂容人随意搜身?”黑眸熠熠生辉,眉宇间飒然风华立现,威仪自生,令刘德僵住脚步,不敢冒然上前。
皇后抱着暖炉的手骤然收紧——这人太狡猾,自己少说了几个字便让他钻了空子,待要再开口下旨,始终有些掉面子。
皇帝并不说话,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僵持一幕,像是故意让皇后难堪似的。
步随云以目示意,玄天赐将他身上荷包取下,并自己的一起呈给皇帝。
皇帝拿起荷包看了看,两个青绿色的荷包,玄天赐的绣了一朵莲花,而步随云的只绣了一个“福”字,再平常规矩不过,想要附会一下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