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轻棠皮肤很白, 被粉色的睡衣一衬,更显得肤白胜雪, 只有指尖和手肘有羞涩的红浅浅晕开, 关绪瞳孔紧缩,掌心掐出血迹。
蒋轻棠见关绪久久没有动静,不自在地环住手肘,眼睛瞥向地面,咬着嘴唇,声音更轻了,只剩下一点气音, 不仔细听, 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关姐姐……你……你喜欢么?”
怯生生的,又藏着一点害羞的期待。
关绪迟迟没有动。
不仅身体僵硬,连眼珠都僵硬了, 除了刚从浴室走进房间时一个没有防备的匆忙扫视,之后的几分钟, 她的目光一直没有往下哪怕短短一秒钟,她只盯着蒋轻棠的脸,后来干脆闭上眼睛, 背过身去。
又掐了一把血肉模糊的手掌。
她的脚步刚抬起来,蒋轻棠的心脏直跳到嗓子眼,抓紧了衣摆, 张大了眼睛, 等她向自己走来, 谁知抬头却看到关绪已经背对着自己,她一下子愣了。
“关……关姐姐?”她惊惶起来,朝关绪的方向走了两步,被关绪喝止住。
“换掉。”非常冷的声音,还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蒋轻棠脚步顿住,空怀了一腔热血,只因为这么短短两个字,刹那间掉进冰窟窿里,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凉透,从头冻到脚,脸上的薄红褪得一干二净,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整张脸白得吓人。
“你……你不喜欢?”蒋轻棠话一问出口,难堪之情山呼海啸从心里冒了出来,将她牢牢掐住,连呼吸都开始发堵。
她又惊又耻,心想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竟然真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还被关姐姐断然拒绝。
她羞耻愤怒,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和书里写的那些行为不检点的女人有什么区别?不,比她们更不知廉耻,一点禁不起诱惑,被心中的险恶念头冲昏了头脑,竟然连教养和尊严都踩在脚底下不管不顾了。
她虽懦弱,自尊极强,就算从前在蒋家一直不被人待见,别人看她也总是带着一种蔑视的目光,可她心里自尊自爱,坚守着心中的底线,从没做过一件违背本心道德的事,原本今天这事已经踩在了她的底线上,是硬着头皮做的,关绪要是有一点回应,她心里的罪责感还能减轻一些,可关绪背过身明晃晃的拒绝,简直就是指着蒋轻棠的鼻子骂她没有羞耻心。
蒋轻棠心中砸落一块巨石,把她二十年的自尊和教养砸得稀巴烂,心里又酸又苦,还有深深的耻辱懊悔,血液好像凝结了一样,连手指都凉透了,眼眶酸痛难忍,牙齿打颤,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泪水顺着腮帮子砸在地板上,她抬起手背用力在眼睛上擦,唾弃自己。
哭,就知道哭!
这丢人现眼的事是你自己心甘情愿做的,关姐姐一句责骂你的话都没说,已经是她教养好,正值大度,给你留着脸面呢,你怎么还好意思哭?
这么一想,心中的耻辱感更翻滚奔腾,把她压得无法呼吸,捂着嘴,连肩膀都塌了下来。
“你先换衣服,我去刷牙。”关绪冷硬地说出这几个字,步履艰难地又进了浴室,关上门,咔哒一声,从里面落了锁。
蒋轻棠的眼睛被泪水冲刷得看不清东西,一边捂着嘴痛哭,一边走到衣柜边,拿自己的衣服出来换。
她不想再在关绪面前丢人,连哭都不愿让关绪知道,喉咙里一个音节都没有,只有嘶嘶的呼吸声,肩膀一直在颤抖,就像狂风暴雨里一只找不到庇护的鹌鹑,只能瑟瑟发抖,连拿衣服的手都抖得完全握不住,下嘴唇一圈已经咬出血来,一排森森的牙齿印,触目惊心。
蒋轻棠再没脸面对关绪,哭着抖着换完了衣服,手上拿着那件浅粉色的睡衣,羞愤怨恨,心头梗着一口血,恨不得把它撕了烧了,永不见天日才好,眼下在关绪父母的家里,却又不能这么做,恶狠狠地把它卷起来,用别的衣服厚厚地包上,直到再看不清它是什么样,才塞进行李箱最底下,一辈子不想再见这个东西。
关绪在浴室里又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再出来时,蒋轻棠已经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了。
关绪料想她已经睡了,不忍搅了她的梦,步履轻缓,不发出一点声音,走近,站在床边。
一米五的床,蒋轻棠只占了靠墙最里边的一点位置,四分之一都不到,要不是被子拱起来一点,都注意不到床上有人。
关绪看了看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在角落里的蒋轻棠,叹了口气。
她冲了半个小时的冷水,手上的皮肤已经打皱,终于压下去自己心里的躁动。
蒋轻棠出人意料的穿着,既让她悸动,又让她愤怒,蒋轻棠原是一张纯白的纸,天真懵懂,一眼就能看透,怎么会做这种卑微讨好的事,竟然还学会了用自己做交易。
什么天大的事能让她那样害羞的一个人连清白都不要了?关绪想不出来,她只想知道,谁教她这么做的。
要是让她找出那人,她一定要……
一定要怎么样?其实关绪心里也没谱。她愤怒着,同时心里也隐隐有种预感,蒋轻棠迟早有一天会被外面污浊的世界带坏,是谁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迟早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