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 艾希曼静静地站在一旁, 冷眼旁观着帝室一家人想要用回忆亦或是细节的方式去判断到底谁是真谁是假,甚至已经上升到了帝后打算看看公主大腿内侧的胎记的地步。
艾希曼默默转到了柱子后面, 眼神沉稳地望着窗外。
到底是冬日,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光线已经暗沉了下来, 从他的方向看出去,可以看到窗外的一片花田和小树林,只是花和树林都是幻术,自然迷不到他的眼睛,而穿过这些枝丫后的那栋建筑正是餐厅, 有光线从建筑的窗户里透了出来, 隐约还能看到人影穿梭。
安黛尔和爱蜜莉雅、阿芙拉一起进入正殿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高台之上,帝室一家人虽然神色惊惶,但这样的吵吵嚷嚷下, 竟然还显露了几分热闹, 而艾希曼一人站在昏暗的光芒之下, 靠着柱子, 表情冷淡, 浑身都散发出了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
爱蜜莉雅和阿芙拉对视一眼, 毫不犹豫地先去了帝室那边, 而安黛尔则是径直走向了艾希曼。
“给你添乱了。”安黛尔站在距离艾希曼一臂的位置, 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用鞋尖踢了踢柱子:“本来只是想去看看的……”
她粗略地讲了一下自己在密堡修道院看见的事情,还准备再说什么,已经被艾希曼抬手捞了过去,一把按在了胸膛上:“你做的很好。”
安黛尔抬头看着他,艾希曼身上制服的硬质扣子和徽章抵在她的肌肤上,冰凉又微痛,但他摘了手套,抚摸在她脸上的掌心却是炙热的。
“辛苦你了。”艾希曼轻声道,他俯身在她眉心吻了一下:“你是不是还想去兰帕德家里看看?局里有不少资料,你都有借阅权。以后不必事事都自己去了,局里的人手任你调配。”
安黛尔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道:“好看吗?”
“嗯?”艾希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穿局里制服的样子,好看吗?”安黛尔眼睛亮亮地问道。
艾希曼蓦得笑了,大殿里,其他人激烈的辩驳声音几乎可以用慷慨激昂来形容,只有他们这一隅像是从所有的喧嚣中偷偷找到的僻静。
他喜欢她这样。
她可以穿着礼服手提镰刀地厮杀在最前线,下一秒就可以浴血与他走上高台接受万人的祝福;她可以一个人独闯诡异的修道院,下一秒就问他自己穿着异端审判局的制服好不好看。
她永远不会被那些绵延的情绪所束缚,她和他在一起,永远是放松的,这样的放松会感染得艾希曼也有一种卸下了重担的感觉。
站在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太难有真正放松的时刻,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命运和责任。所有这些都如密网一般交织笼罩在艾希曼身上,但他现在知道了,至少还有一个地方能让他短暂地忘记那些。
这份短暂的时间太珍贵了。还好,他们以后还会有无数这样的“短暂”,堆叠起来便是人生得以继续下去的意义。
这是在是一件让人太过愉悦的事情。
艾希曼舒展眉眼,压低声音:“刚才没来得及仔细看,晚上回去你再重新穿给我看。”
原本是平凡无奇的一句话,却因为艾希曼不知为何突然低哑的嗓音而显得带了点别的意思。但艾希曼没有给她多想的时间,他松开了安黛尔,将她原地转了个半圈,面向了高台的方向:“不过现在,我们先要去处理一下这两位公主的事情。”
安黛尔瞬间从刚才短暂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挽着艾希曼的臂弯,跟着他一起走向前去。
帝后虽然还没分清楚到底哪个才是自己的女儿,但是这并不妨碍她阻止爱蜜莉雅。至于其他几位公主和王子,自然各有思量,有劝帝后的,也有顺着帝后的意思来的,还有几位王子站在帝君那边,呈现出了袖手旁观的样子。
“我会把她们带回去仔细观察的,不需要你们异端审判局的人插手!”帝后说完这句话,正好看到安黛尔和艾希曼一起走了出来:“说到异端,你们局长自己的未婚妻才是真正的异端!”
爱蜜莉雅和阿芙拉自然不会对皇室动粗,正在无奈,看到艾希曼出现,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向着艾希曼行了一礼:“局长。”
艾希曼点点头,然后看也不看帝后,径直将目光投向了一直都未置一词的帝君。
“帝君陛下,您看要如何是好?”艾希曼的声音冷淡:“按照异端审判局的规定,无论皇室宗亲、贵族血脉,亦或是普通平民,但凡有怀疑,都应该带回局里地牢,在女神的圣光下,一切污秽都会无从遁形……”
他说得轻巧,但光是“地牢”两个字,就让帝后抖了抖,此时此刻,她并不是帝国高贵的皇后,而只是一位想要护住自己孩子的母亲:“不、不要……”
艾希曼话锋一转:“但碧芮斯公主到底深受宠爱,所以也不劳公主跟我们走一趟,专门请来了我们第三分局的分局长爱蜜莉雅,还请帝后陛下不要再妨碍了,否则,再拖下去的话,恐怕,就真的要去地牢了。”
他这话看似是对帝后说得,但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帝君,听完以后,帝君才抬了抬手,示意艾希曼去做。
帝后像是被卸掉了全部的力量,跌坐在地,眼睁睁地看着爱蜜莉雅走上前去,双手一扬,黑色的雾气先束缚住了两位公主,将她们的手绑在了身后,随即,浓郁的黑色雾气覆盖了两个人的身体,一道禁止窥探的结界也隔绝了所有人的目光。
“帝后陛下,只是简单的探测而已,为何您如此惊惶呢?是不是您知道什么?”一道轻柔的女声突然响起。
跌坐在地的帝后来不及收回眼中的惊恐,闻言一愣,却感觉到一只小手温柔地将自己从地上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