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 苏慕枝气喘吁吁地醒过来。
她打开电灯, 赤着脚翻下床踩在地毯上。
她咕噜咕噜喝下一大杯子水。
靠坐在墙边。
苏慕枝拽开窗帘, 今天是十五, 清冷明亮的圆月高挂于天。
夜格外亮。
那天的相亲, 以女方哭着跑走为收场。
苏慕枝原以为会面对到苏家老宅的勃然怒火, 却不知道顾修衍用了什么手段, 苏爷爷还亲自打了个电话给苏慕枝。
苏爷爷说让苏慕枝不要灰心，他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为了安抚苏慕枝, 短期之内不再给她安排相亲。
苏慕枝松了一口气。
再来一次，她真的承受不起顾修衍了。
他那天吓坏她了。
苏慕枝很确定顾修衍已经喜欢上她了。
可是系统就是不判定。
这些天一直装死。
苏慕枝面对顾修衍始终是心虚的，因为她即将又要在他喜欢上她之后, 离开他的身边。
苏慕枝对此很矛盾。
一方面她舍不得顾修衍, 一方面越是呆下去马甲捂不住的可能性越大，就越危险。
苏慕枝重新爬回到床上, 闭上眼睛, 苏慕枝不可控制地看到顾修衍的脸。
只是想到那种灼热的呼吸和指尖的触感, 苏慕枝就浑身一颤。
当天晚上, 苏慕枝睡得很不安稳。
她不断梦见顾修衍。
梦见自己被他困在花园小洋房里, 被他抱在泳池里……
一晚上吓醒过来好几次。
苏慕枝瘫软地躺在床上。
第二天果然黑眼圈很深。
像个大熊猫。
餐桌上, 苏爸爸忙里忙外，苏妈妈陪着苏慕枝吃早餐。
苏妈妈给苏慕枝把火腿都切成小块，“枝枝, 妈妈昨天出去逛街, 给你买了几条裙子，待会儿你试试看好吗？”
苏慕枝并没有精神，但面对苏妈妈殷切的眼神，苏慕枝只能答应下来。
苏妈妈高高兴兴地去帮苏爸爸。
然后苏慕枝发现，那不是几条裙子……那是几十条裙子！
苏慕枝：“……”
苏妈妈俏皮地笑 ，“枝枝你知道吗，妈妈的朋友问妈妈，你有没有女孩儿，买什么裙子呀。
妈妈说我自己穿不可以吗？”
苏爸爸笑着摇摇头。
有几条裙子确实相当漂亮。
苏慕枝看着看着就心动了。
她挑了两条。
镜子前，少女的身躯玲珑有致，肌肤如鸡蛋嫩滑，裙子上身的时候，苏慕枝很奇怪的有一种战袍加身，很有底气的感觉。
她挑了一件一字肩的裙子。
走下楼的时候，苏妈妈和苏爸爸看呆了。
苏妈妈夸张地流下了眼泪，“我女儿真是太漂亮了。”
苏慕枝胸前的范围并不算小，所以其实平时百步裹得很难受。
现在释放出来，很有一种少女的娇羞。
苏妈妈招手，“快过来让妈妈看看！”
苏慕枝坐在父母身边。
苏妈妈一拍手，“对了！枝枝你等一会儿，妈妈这里有东西给你，你等着我。”
苏妈妈风风火火地跑掉了，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顶草木灰的假发。
假发是微微卷的大波浪。
苏慕枝带上后，苏妈妈，“还求一个帽子。”
她去拿了一顶橘黄色的贝雷帽，苏慕枝戴上后，苏妈妈道，“完美。”
苏慕枝虽然很喜欢，但她一直都克制着穿女装的欲望，“我……我还是换掉吧，不然以后穿男装更难受……”
苏父苏母亲满脸不忍心。
苏爸爸：“枝枝，这样吧，今天你放一天的假。”
苏慕枝：“什么意思？”
夫妻两个心有灵犀，拥着苏慕枝。
“好比枝枝扮演男孩子是一项工作。你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今天，不如枝枝就休息一天吧。”
苏妈妈两只手托起苏慕枝的手，“今天就作为女孩子。”
苏慕枝其实才扮演了一个多月的男生，但已经有些觉得苦闷了。
原主的确很不容易。
苏慕枝不确定：“这样真的可以吗？”
很快她自己否定了，“算了，万一被撞见了就功亏一篑了。
继承不到苏家家产是小事，万一被顾家知道，把她要死翘翘。
苏爸爸和苏妈妈对视一眼后，开始无限耐心地说服苏慕枝。
“大家都知道苏慕枝是苏家的大少爷，是纽斯特男校的校草，是个彻头彻尾的男孩子，如果街上出现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就算长得像，也不会有人把你认成苏慕枝的……”
苏慕枝拉着镜子里安静坐着的自己，渐渐心动。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只要安全之后，就容易在被好奇心或侥幸心理左右，想着没关系，就一次。
苏慕枝茶色的眼睛里慢慢地闪现期待，“真的没关系吗？”
苏妈妈拼命点头。
“没关系的，就一天而已，我们枝枝辛苦了。”
被苏妈妈说的，苏慕枝心头的委屈忽然涌上心来，化成了无限的勇气。
“好。”
从前，苏慕枝只要穿着女装，就不可以离开家里，仿佛家里是牢笼一样。
今天，苏父苏母要把她送出家里，让他们漂亮的女儿享受街上年轻男孩子投来的目光。
难得的放肆。
它遵循墨菲定律。
市区人太多了，现在手机又发达，苏爸苏妈一路把车子往郊区开。
为了谨慎的起见，苏爸苏妈还换了一辆连拍照都没有的杂牌车。
苏慕枝穿着裙子，手指勾着假发，心情有着前所未有的放松。
帝京的繁华，即使是郊区已久有很多人，苏妈妈给苏慕枝准备了口罩和墨镜。
挡得严严实实的。
**
郊外的花园小别墅外，停满了汽车。
顾家的车。
这间别墅，已经空了两年。
多余的家具上都蒙了白布，但一尘不染，整个空间只有白色。
顾修衍坐在火炉前，转头看着花园。
玻璃房里花已经完全荒凉了。
她还在的时候，这里种满了花。
他背着书包，走进她的视线范围内。
她是背被蒙着眼睛带过来的，她不知道这幢别墅位于哪里。
她也不知道，这幢别墅是他回到顾家前就买了的，本来是希望等他大学毕业，他们就结婚的。
但……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顾修衍的声音。
明亮的桃花眼中倒印出壁炉的火焰。
顾修衍站起来，从炉鼎上拿下来一些华丽的布料碎片。
丢进火炉里。
“姐姐，我找到了喜欢的人。是不是很意外？
你是不是以为我这辈子都走不出你给我设下的圈套了？
嗯，本来我也这么以为的。
上天对我还算不薄。这一次是个男生。
你很惊讶对不对？
我也没想到我喜欢上一个男孩子。
不过没关系，我会为他遮风挡雨。
我不会让他像你一样……”
说到这里，顾修衍的眼里流露出恨意，“不会让他像你一样离开我，死在我怀里。
绝不。”
顾修衍：“总有一天，他会把你完全从我心里挤出去，我爱他会胜过你。
我会忘了你，到那一天，你才是真正地在这个世界上死了。
下辈子也别忘了，我恨你。”
那些昂贵的布料从顾修衍手里掉落，顾修衍转身的时候，激起了丛生的火花。
恨是因为，至死都得不到的爱。
**
顾修衍在别墅里待了很久，从清早一直到中午。
一句话不说地在每个房间里坐一会儿，仿佛要彻底和这里的一切，和他恨之入骨的姐姐告别。
只有和这里彻底告别后，才能真正地拥抱枝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