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骇然,刘渐说的事情,他从不知道。他之前对先帝还存着怨恨,如今,全部都烟消云散了。原来,他一直没有离弃他,那么,他让刘渐当皇帝,一定是有他的意思了。
沉默了许久,景王问道,“皇上现在跟本王说这些,用意何在?”
刘渐凄苦一笑,“我是想说,以前的一切,我都无所谓了。父皇母后对我好还是不好,我都无所谓了,江山社稷权力荣耀,我都无所谓了。皇兄,我只想要一个人,我只想要守着她过日子,什么都可以不要。若是我给你江山,你能否帮我把她找回来?在这世间,每一日都是煎熬,我一直不知道,她对我已经是这么重要。我也没想过,她愿意舍命来救我,我一直对她那么的不好。”说罢,他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里疯狂流出,有压抑的呜咽在偌大的御书房里回响。
景王心里难受得紧,很多事情,他一直都不知道,也从没想过刘渐的感受。年少的时候,但凡受了父皇的赞赏,他总是第一时间跟刘渐炫耀,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刘渐用欣羡的眸光看他,心里未必就不是酸的。
他知道毛乐言给了他很多温暖,甚至最后为了他舍弃了性命。这样对他好的女子,他放不下也是情理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他已经用情至此,愿意用江山社稷来交换。
他轻声道:“皇弟,很多东西,是无法换回来的。若是皇兄能让毛乐言永远留在你身边,皇兄即便舍弃性命,也会为你争取回来,但是,皇兄无能为力。”他心又酸又痛,知道毛乐言就在外面,但是也知道她不是这个年代的人,知道她非走不可,半年的时间,足够刘渐平复心情了。但若现在告知他毛乐言就在外面,他顶多是开心半年,半年后,他能否接受毛乐言再一次离开的残酷?
刘渐强忍住满心的伤痛,抬起头看着景王,“我撑得很辛苦,这一堆一堆的政事,把我困在里边,我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皇兄,我已经决定了,等平定了静王,我便退位,这个皇位交还给你。那样,你便能名正言顺地和皇后在一起。我如今才明白你和皇后的痛苦,这么多年了,也难为你们能忍受得过来。”对图汉族的承诺,便是确保图汉族嫁过去的女儿是大刘的皇后,至于皇上是谁,他们不是那么的看重。
景王严肃地道:“对皇位,本王已经不重视,事实证明,你治理国家的本事比本王强上许多倍,小言不希望看到你颓废自暴自弃,你要打起精神,莫要辜负了她宁死也要保住你的心。”
“我不会辜负她,也不会自暴自弃,我只想把她装在心上,带着她游历大江南北,真真正正地和她在一起。”这个世界是有鬼魂的,他相信终有一日,她的灵魂会现身相见。或许,他会去找她,就那样一世一世地找,总会找到她的。
景王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无补于事,他沉默了片刻,道:“母后如今病重,本王想让小言的师妹入宫伺候母后。”他知道毛乐言同样难受,所以,他希望毛乐言能入宫陪伴刘渐一段时间,叫她亲眼看着他慢慢地站起来,那样,纵然她走,也能走得安心了。
“准了!”刘渐道,“母后十分牵挂你,你在京的时间多陪陪母后吧。”
‘嗯!”景王点点头,兄弟俩这一次交心而谈,把之前的嫌隙都摒弃了,如今对视一眼,两人眸光里都有一种新的情感。像是被大雨淋过的叶子,有清晰的脉络,瞧见那碧绿碧绿的底色。
庆王送毛乐言入宫的那一天,牵着王妃和林妃的手,静静地站立在大门口,脸上有似喜还悲的神情,他有些复杂,又有些释然地对毛乐言道:“你尽管入宫去吧,能多呆一天是一天。本王会一辈子记住你,也会一辈子珍惜你给本王的幸福。”他握紧了王妃和林妃的手,王妃和林妃闻言,都心生感动,但是又都怀疑为何庆王会对毛乐言的师妹说这样一句话。
毛乐言回头,脸上浮现一朵微笑,她伸手拥抱庆王一下,在他耳边低语:“我也会一辈子记住你,太妃说过要把我收为义女,那么,我要唤你一声兄长。再见,哥哥!”
“再见,妹妹!”庆王有些哽咽,痴痴地看着毛乐言,虽然做好了放手的准备,但是当她真的一步步离他而去,他还是难受得要紧。因为他知道,这一次送她入宫,以后能见到她的时间不多了,半年后,他们就真的永生不会再见。
毛乐言跟随景王入宫,她知道美其名曰是为太后治病,但是她知道景王的心思,是要她在未来半年陪伴在刘渐身边。她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深爱一个人。即便回到现代,她也会记住他一辈子的。为了给自己多留点记忆,留在他身边半年,也是好事。
她再次为太后诊脉,太后的情况已经有好转。意志力很重要,自从知道毛乐言回宫后,她便如同战斗的公鸡一般,时刻保持最高的警惕。
毛乐言已经没了之前和她斗的心思,毕竟只是一个孤独又爱子心切的老人,她何必计较?所以,对太后阴阳怪气地讽刺和谩骂,她都淡然一笑。
她住在昭阳殿,是她以前居住的宫殿。没有了小舒和粉儿他们,总觉得殿宇空落落,太后派遣过来的,都是她的人,除了伺候她,便是密切地监视她。
秋千架,仿佛还有小舒在上面飘荡的身影,耳边似乎依旧回荡着她娇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