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抢婚的时候顺手炸塌了伦巴纳城中最古老庄严的圣路易教堂。阿黛尔在爆炸中受到波及,受了不算轻的伤。当皇家卫队忙着封锁伦巴纳,搜寻皇储的时候,阿黛尔卧床在家,在养伤的同时思考自己落得这样下场的原因。
而她想来想去,无论怎样都纠结都没想明白,诺亚怎么就忽然变了个人——他是什么时候爱上泽维尔的?他们见过面吗?常年随母亲居住在兰利格尔的王储殿下和醉心于研究的诺亚,他们生活轨迹有过交集吗?而且诺亚何其善良的一个人,为了逃婚居然制造了那样大的骚乱,他难道会不知道他做出来的炸.弹有多大的破坏力吗?他怎么能如此狠心!
泽维尔也很奇怪。他向来注重自己在公众面前的形象,从他六岁第一次出席重要活动开始,他从未做出过任何失礼的举动。阿黛尔在与他交往之前,就已经觉察到了他对名誉极为在意,有时候阿黛尔会觉得比起王储他更像是个演员,人们所期待怎样的王储,他便按照人们的期待来扮演。这样一个泽维尔,居然会放弃自己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形象,做出私奔这种丢脸的事情来。
这场私奔没有任何征兆,让阿黛尔不由怀疑他们两人是不是中邪了,被什么可怕的黑魔法控制了心神。
卧床休息大约一周之后,阿黛尔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额头上的疤痕,医生说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消去。阿黛尔为此有些可惜,她也是个年轻的姑娘,怎么会不在意自己的长相。
而不等她开口,女仆托莉先怪叫了起来,“天啦,这么说——阿黛尔小姐,您以后都要顶着这张被毁了的脸?哦,我可怜的阿黛尔小姐,您真是不幸。”
阿黛尔拧了拧眉,托莉的声音太过尖锐了,让她有些不舒服。托莉不像是在为她而感到悲伤,反而——阿黛尔看了她一眼,发现托莉居然在憋笑,这个和阿黛尔从小一起长大的女仆,居然像是在幸灾乐祸。
这是怎么回事?托莉和她要好的就像是姐妹,她怎么会对她有这样阴暗的心思?阿黛尔揉了揉肉眼睛,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好了,托莉,这不是什么大事。”她对着镜子抓了抓蓬松的额发,用一两缕亚麻色的头发挡在了伤口处,“看,这样就好了。我只是伤了额头,离毁容还差得远呢。”
今天她穿上了正式的礼服,又仔细的梳妆打扮了一番。她得去王宫一趟,王后陛下听说她伤好之后,第一时间召见了她。
斯特蒙德家族在弗兰索境内拥有许多座宫殿,而最常居住的,是位于伦巴纳城北的金鸢尾宫。之所以被称为金鸢尾宫,并不是因为那里种了鸢尾花,王宫里什么花都种,如今最多的是玫瑰。“金鸢尾宫”这个词的出现是在卡琳娜女王当政时期,她在世的时候斥巨资募集了十余支远洋舰队,效忠于女王的水手们开着巨传穿梭于各大海洋,几乎走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为女王带来了数不清的稀世奇珍。
女王将最勇敢的那位船长敕封为了爵士,那位船长在受封后向女王献上了一顶绝美的王冠,王冠上镶嵌了一百零八颗珍宝,每一颗宝石都来自世界上不同的地方,用的是从新陆采掘到的黄金,整个王冠的造型像极了一朵怒放的鸢尾花,戴上了这只王冠的女王陛下被人们称为金鸢尾女王,其生前经常居住的地方也得到了金鸢尾之名。
阿黛尔在幼年时第一次进入王宫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则典故,今日当她乘马车从卡琳娜的雕像下经过时,她竟不由自主的盯着雕像头顶那朵耀眼的“鸢尾花”发呆,心想这位女王的一生还真是幸运,至少她没有结婚,没有结婚就不用像她一样遭受羞.辱。
不过话说回来,这能怨谁呢?这难道不是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么?三个月前,是她主动答应了泽维尔的求婚,她当时真是昏了头,竟没看出泽维尔心里爱的是她的义兄呢?可既然泽维尔爱他,为什么要向她求婚呢,难道就因为她是个女人吗?阿黛尔恨恨的想着。
早知道就不答应他了,早知道那时就应该再多考虑一会了……她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些,逐渐萌生了自我怀疑的想法。
她在想,是不是她自己做错了事。
错在识人不清。
错在天真愚昧。
错在一厢情愿。
也许还错在——
“阿黛尔。”有个声音轻轻唤她。
她清醒了过来,抬头时发现马车停在了王宫花园的一角,杜廷夫人——这位曾经服侍过安娜公主的女官现在是王后的心腹了,她站在马车下等候着阿黛尔,在与她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她微微笑了起来。花白的头发折射着阳光的暖意,眼角的褶皱中藏满了慈爱,让她忽然有些想哭,甚至在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已经逝去的祖母。
“好孩子,你来了。”阿黛尔从马车上来下之后,杜廷夫人与她拥抱,抚摸了她略有些干枯的头发,“王后陛下很担心你,去吧。”
老人细瘦的手指指向前方,在不远处的藤萝花架下,坐着弗兰索的王后菲欧娜。
阿黛尔心里一阵沉重。怎么说呢,她其实是有些害怕王后的。她怀疑杜廷夫人说的最后那句话是在开玩笑,因为王后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担心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