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绮尔心神定了定, 她往旁一退, 轻轻挣开男人的束缚。
“大人请自重,如今我已经是有婚约的人。”
傅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瞥了下旁边的初双和翠荷,低声说:“你们出去。”
顾绮尔本能性感觉到危机, 立刻说:“她们不用出去。”
傅情闻言却伸出舌头舔了下牙齿, 他这番动作做得十分风流浪荡,饶是顾绮尔这一个活了三十五年的人,都被眼前的男人弄得脸一红。她还从未见过敢在她面前如此浪荡的,实在是欺人太甚。
“初双可以留下。”傅情说。
顾绮尔想了下,便让翠荷离开了。
等偏厅只剩下他们三人, 傅情重新回到椅子处坐下, 他施施然的样子仿佛他才是这个府邸的主人。顾绮尔注意到他右手大拇指有一个通身碧玉的扳指,他手指修长白皙, 戴着那碧玉扳指, 不仅不俗气, 反而显得别样风流。他此时正轻轻摸着那扳指, “我已经跟燕国皇帝递了折子, 他不日应该就会见我, 这次我来是带你回去的。”
带她回去?
顾绮尔看着他,“你带了什么来?”
阮姝是梁国送来的战利品,此事是象征着燕国比梁国的强大的存在, 燕承业不可能轻易让傅情带她回去, 除非傅情带来了让燕承业无法拒绝的东西。
傅情勾了下唇角, “我不想告诉你,除非你……”他顿了顿,大手在自己的腿上拍了拍。他的意思很明显,顾绮尔暗暗咬牙,暗骂这个傅情真是个登徒子。可惜的是她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傅情的信息,要不然也该知道如何对待他,不用像这样子被动。
这个男人很聪明,看上去是很熟悉阮姝的人,甚至他们两人曾经很亲密,但因为是属于强迫性质的。
如果真是一对佳偶,傅情跟她说话的语气不会是这样,而且她方才脑海里响起的声音,似乎也表明了他跟阮姝并不是一对。
这还是让顾绮尔稍微安心了一些。
顾绮尔轻轻地扭开了脸,“你不说便算了,反正这事也不是我能说得算。”
她这句话是故意将自己和这起婚事摘开,无论傅情原来跟阮姝是什么关系,但要让他知道,不是她想嫁给燕子澜,这样起码不会惹怒傅情,在她现在还不了解傅情的情况下。
傅情闻言果然笑了,一双凤眼越发显得波光潋滟,他本就长得阴柔,笑起来更是,徒增艳色。
“不跟你说,你还生气了?倒比以前性子大了许多。看来这燕地果然不是一个好地方。你告诉我,在这里可有人欺负你?”
顾绮尔摇了摇头。
傅情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是想看她有没有撒谎,片刻之后,他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只说:“那就好,省得我收拾那些人了。”
顾绮尔没说话,偏厅短时间陷入了寂静。
傅情似乎是在想事情,而顾绮尔是不想说话,站在角落里的初双完全是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傅情从袖子掏出一个金包,递向顾绮尔,他神色染上一分暖意,“我本是想着昨夜能赶到这里,但没想到那马倒是不经累,只能今早才到,这个当我补给你的。”
顾绮尔看了下他手里的金包,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接了,她刚接过金包,手腕就被对方扣住。
傅情的手指扣在她的手腕内侧,顾绮尔想收回手,但失败了。傅情用了巧力,不让她觉得疼痛,但她也挣不开。他扣住之后,微微皱了眉,“你的药没吃了?”
顾绮尔愣了一下,她醒来之后,并没有什么药,初双也没有提醒她吃药。
傅情转头看向了角落里的初双,初双一哆嗦,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人,是皇上让郡主不用再服药的。”
傅情似乎有些生气,他松开了顾绮尔的手,“罢了,不吃便不吃,反正只是一些强身健体的药,如今见你身体还行,我也放心了。”
正在此时,偏厅外传来了迎双的声音。
“郡主,五皇子殿下来了。”
傅情看向顾绮尔,眼里起了兴味,“是那个跟你有婚约的五皇子?”
“嗯。”顾绮尔说。
“我去会会他,你……”傅情的目光在顾绮尔身上转了几圈,“你这身衣服颜色实在难看,便先回屋吧。”
他不想让她见到燕子澜。
顾绮尔想了下,燕子澜是她的皇孙,万一被傅情欺负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他是来找我的,大人现在是使臣的身份,少不得在燕地多注意一些,这里可当不得梁国。”话里隐隐有着讽刺。
傅情像是没听出来,目光微垂,“你放心,我自然会安全将你带回梁国。”说完,他便率先出了偏厅。顾绮尔听到他在问迎双燕子澜在何处,便连忙跟了上去。
迎双是燕国人,方才才不过见过傅情一面,现在傅情出现在她面前,她看着对方如花似玉的脸蛋,脸颊微红,忙低下头,“五皇子殿下在前厅。”
顾绮尔没想到自己身边伺候的宫女这么不当用,但仔细想想也能理解。顾绮尔已经过了被皮囊所惑的年纪,但这些小姑娘不是。傅情漂亮得像是异志小说里写出来的妖,她们这些小姑娘一时之间看迷了眼,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她方才都愣上一愣。
傅情听燕子澜在前厅,便径直往前面走去了,顾绮尔只好跟在他身后,她倒是想越到他前面去,可是傅情那厮仗着自己腿长,根本没给顾绮尔超过他的机会。
等她到了前厅,傅情已经进去了。
顾绮尔进去的时候,便看到两个男人对望着对方,燕子澜听到顾绮尔进来的声音,先挪开了视线。他平静的目光落到了顾绮尔的身上,“郡主,我母妃让我带点东西给你。”
一句话解释了他今日为何来。
顾绮尔看到燕子澜和傅情共处一室的时候,莫名生出了想将两人对比的想法,但她左看看,右看看,竟然觉得在外貌上比不出高下,若说傅情美得像妖,但燕子澜便像脱俗的仙,两人皆是漂亮,还是不一样的漂亮。
“谢谢殿下了。”顾绮尔笑了一下,便为两个人介绍了起来。
傅情不咸不淡地跟燕子澜点了下头,态度十分傲岸。
燕子澜惯来都不爱理人,所以他对傅情的态度也十分一般,他听闻傅情是梁国来的使臣,依旧没什么很大反应,但顾绮尔还是敏锐地发现燕子澜今日奇怪的地方。
他往日见她一般都呆不了多久,更不会在她这里饮茶。
但今日他坐下了,虽然坐下之前,他身后的太监先铺了一层东西上去。燕子澜还留在这里饮茶,虽然茶具和茶叶都用他自己的,但还是让顾绮尔觉得有些奇怪。
傅情冷眼看着燕子澜那边,见太监在椅子铺东西的时候,眼里闪过几分不明的情绪,在看到燕子澜是用自己的茶具饮茶时,他笑出了声。
“五皇子到别人家做客每次都如此麻烦的话,何不只呆在自己府上?省事许多。”
燕子澜闻言先看了顾绮尔一眼,不知道为何,顾绮尔觉得自己看懂了燕子澜的意思。
他在问她跟他关系好不好。
顾绮尔眨了下眼。
燕子澜收回了眼神,看向了傅情,“郡主是我未来的皇子妃,她的府邸也算得上我的府邸,我这不算出府。”
傅情似笑非笑,“她是我们梁国郡主,单凭贵国皇上一道圣旨,这桩婚事怕是不能作数,难不成我国皇上颁下一道圣旨,让殿下娶我国的一头母猪,殿下也娶?”
燕子澜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这里是燕国。”
他言下之意很明显,梁国败了,将顾绮尔送到了燕国,那么自然是燕国的皇帝做主了。
傅情脸色微沉,顾绮尔注意到他又摸了摸手上的扳指。
燕子澜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
顾绮尔看着这两个男人,不由觉得头大。
若是两人一直针尖对麦芒倒罢了,现在坐在这里什么话都不说,似乎谁也不想走。
顾绮尔坐不住了,她站起来,刚要说话,就发现在场的两个男人眼神都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傅情眯了眯眼,燕子澜用指腹摸了摸茶杯。
“我昨日的窗花还没剪完,二位若是没事了,还是早些回去吧。”顾绮尔看了下外面,现下还在下雪,雪花簌簌落下,被风刮进了廊下,石阶上都落了厚厚一层雪,这雪越下越大,待会怕是路都难行了。
傅情看向燕子澜,“殿下东西都送到了,的确该回去了。”
燕子澜不看傅情,只盯着顾绮尔看,“我没剪过窗花,听上去还挺有意思的。”
傅情一听,也看向了顾绮尔,眼里的眼神不明而喻——他也要看剪窗花。
顾绮尔:“……”
他们能不能快点走?
赶不走这两尊大佛,顾绮尔干脆叫迎双和初双把昨夜没剪完的窗花全部拿过来,但她不剪,让初双和迎双剪,自己则是说昨夜宿醉,头疼得紧,钻进屋子里去了。她回屋没多久,初双二人就过来了。
“走了?”顾绮尔问。
两个小姑娘点头。
“谁先走的?”顾绮尔又问。
“五皇子殿下先走的。”
顾绮尔让初双打了水来,她方才被傅情那厮舔了耳垂,一直不舒服,但碍于他在,不好说什么,只能现在才来清洗。她拧了帕子擦耳朵的时候,突然发现右耳似乎少了点什么,她上手一摸,发现她早上戴的珍珠耳珰不见了,她又摸了下左耳,左边耳朵的耳珰倒是在的。
她那只耳珰去哪了?
顾绮尔看向初双,“初双,我耳珰掉了,你帮我去刚刚偏厅和前厅去找找。”
初双在傅情在的时候就跟一只小老鼠一样,现在才活了过来,她听话地去找了,但没找到。
顾绮尔觉得有些可惜,她还挺喜欢那对珍珠耳珰。
她把左耳的那只耳珰取了下来,丢进了盒子里,“算了。”
这耳珰好看是好看,却这么不牢固。
顾绮尔突然想到方才她在前厅,燕子澜似乎多次盯着她的耳朵看,她本来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恐怕他是看到自己少了一只耳珰,定觉得她很奇怪吧。
等清洗完耳垂,顾绮尔才看了下燕子澜送来的东西,他手下的人提了一个大箱子来的。顾绮尔让人打开之后,就惊了一下,因为里面全是白银和银票。
这……
琴贵妃给她送那么多钱?!
其实她现在是挺缺钱的,她从梁国来的时候,随身并没有什么贵重东西,若有,也只是她一匣子的珠宝钗子罢了,上面还刻了梁国的国号,在燕国卖都卖不出去。
到了燕国之后,宫里每个月倒是会给她发月例银子,但那月例银子实在少得可怜,还没有她当太后时的十分之一。
这银子倒是真的实在。
顾绮尔而后又看了下其他皇子送来的东西,都是些书房四宝、绫罗绸缎等。她又打开了傅情给的那个金包,里面是五张五千两的银票,她不由得眼睛一亮,但看到银票上写着“梁”字的时候,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这银票在燕国不能用。
……
几日后,傅情进宫面圣了,他进宫之前先来了顾绮尔这里一趟。
顾绮尔这几日从初双那里不动声色地打听到了傅情的身份,原来傅情是梁国的国师,他这个国师权利非常之大,甚至隐隐凌驾于皇权之上,见了皇帝都不需要行礼。
燕梁两国开战的时候,傅情因为师父重病暂时离开了梁国一段时间,等他再回来,阮姝已经踏上了去燕国的路上。
顾绮尔觉得奇怪,如果傅情喜欢阮姝,那为什么梁帝要把阮姝送走呢?
听初双的意思,这个傅情似乎深不可测,她说他稍微动下手指,人就可以灰飞烟灭。顾绮尔认为这个说法定是夸大了事实,但不排除傅情会巫术、蛊术之类的。
因为顾绮尔注意到,傅情的手指虽然白皙修长,但指甲的尖端隐隐透着红色,显得非常诡异。
“我今日就去见那燕国皇帝,你好生呆在这里,等我接你回去。”傅情今日也穿着一件红衣,他似乎不怕冷,天寒地冻,连狐裘都不穿。
顾绮尔假意乖巧地点点头,再问,“你今日准备如何跟燕国皇帝谈判?”
傅情长眉微挑,眼中似有深意,“小姝,你原来从来不打听这些东西的。”
“这事关于我,难道我问问都不行?”顾绮尔转开脸,“你不说便罢了,我还不爱听了。”
“哟,又闹小脾气。”
随着男人声音落下,顾绮尔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处多了一双手。那双手冰冷,仿佛寒意都透过厚厚的衣服传递了进来。她拧了眉头,转了个身,躲开了男人的手。
傅情见顾绮尔如此,没生气,只是笑笑,“好了,我先走了。对了,带了点东西给你,待会记得看。”
他方才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红漆雕花匣子。
等傅情离开之后,顾绮尔打开了那个匣子,发现里面居然是一匣子耳珰。
她不由一愣,这个男人给她送这么多耳珰做什么?也许那日她耳珰掉了,被他发现了,以为自己缺耳珰,所以送这么多?
顾绮尔随手拿起一个,却在耳珰的上面发现一个特别小的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