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正说着话,来了一伙肩膀上扛着大刀的人。领头的浑身煞气,脸上有一长长的伤疤,从左眼一直划到右下巴,大概是伤到眼睛,左眼戴了个眼罩,鼻子也砍塌了,嘴巴歪歪的,露出满口大黄牙。
一群人两眼放光地看着面前两个娇滴滴怀里还抱着大包袱的小姑娘。
伤疤脸问:“这是哪个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千金闺秀呀?”
大汉身后的一群人笑得格外猥琐。
一人说道:“幽街也敢进,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儿。”
另一人说:“我们老大人美心善,愿意收留你们,跟我们走吧。”
青缈没动,轻轻地扯了下青灵的袖子,悄声问:“你打得过吗?”要是打不过,她决定撒点金银出去引来周围的人哄抢,然后好趁乱拉着青灵跑。
青灵坐在台阶上没动,但周身飘出水蒙蒙的雾气。当雾气飘在那群人的身上时,他们的脸顿时变成了青灰色,眼睛也成了毫无光泽的死灰,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出现一圈血痕,显然是曾经被砍掉了脑袋。
一群人的脸色大变。
为首的伤疤脸吓得爆出句粗口,立即抱拳赔罪:“得罪!失陪!”匆匆带着手下跑了。
青缈刚缓过来一点点,又让这群人吓得哆嗦起来,问:“鬼……鬼吗?”
青灵说:“我听说幽街以前有个砍死囚脑袋的菜市口。这些可能是以前被杀头的山贼盗匪之类的吧。”
青缈顿时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放心了。害怕的是这里有鬼,放心的是官兵不敢进来抓她俩。她更多的是惶恐不安,对未来茫然又恐惧,可看到青灵比她还小,作为长姐的责任感,又觉得自己应该坚强起来。她跟青灵商量:“要不我们找个客栈先住下,再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青灵也是第一次进入幽街,两眼一抹黑,说:“先逛逛看。”她怕青缈让鬼怪掳了去,拉着青缈的手,说:“拉好我,别走丢。” 如果只有自己,这会儿早已经在幽街四处撒欢了,但有姐姐在,得先把姐姐安顿好。
她释放出薄雾罩在她和青缈身上,向那些意图来找麻烦的人宣告自己不好惹。可是这只能吓唬走一些小喽啰,还是有不少人悄悄尾随,而且不是一伙。她明白自己跟青缈看起来像特别好欺负的大肥羊。怀里的这包金银细软实在太招人眼了。
青缈很害怕,把青灵的手握得紧紧的,手心里全是汗水,也不敢放松半分。
沿街两侧有不少小商贩,大多数都是卖香炉纸蜡棺材,还有一些摆地摊的卖着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一些地摊上支块布,写着:收尸、迁坟。
药材行、文房笔墨行、法器行也有好多,但大部分店铺要么鬼气森森,要么黑气腾腾,还有些浓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青缈跟着青灵走了半条街,见往来行人都会很小心地避开青灵身上的雾气,没有谁再来找麻烦,也稍微放了些心。她指向旁边的客栈,说:“我们住这里?”
青灵扭头,说:“这家客栈不能住,黑气太重。”
青缈没看到有黑气,只是觉得这家店的灯笼有点暗,可听青灵的准没错。
姐妹俩又走出去好几十米,终于看到一家没被黑气萦绕的客栈。
这间客栈里面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一个三四十岁模样的女掌柜坐在柜台后拿了块巴掌大的桃木树芯雕刻人偶。
客栈里收拾得很干净,没见到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屋角还有蜘蛛在织网,后厨方向有阵阵饭菜香飘出来,属于人类的烟火气息十足。
青灵指向面前的小客栈,说:“这里是活人待的地方。”她拉着青缈的手,刚迈上台基,还没进门,就听到有嚷嚷声隐隐约约传来:“……小胖鱼昨天在云雾山里追了我七个山头。爹,你儿子让人揍了,帮我揍回去呗。”
青灵刹住脚步,有点不想住这家店。她怕被人在饭菜里下巴豆。可这条街,只有这家看起来最适合人住。
门口的女掌柜听到屋里跳脚的叫唤声,好笑地摇摇头。修炼这么久,让一个小姑娘撵着玩,竟然好意思嚷出来。
她见到有客人来,赶紧出来招呼迎客,待看见是一对姐妹,且其中一个周身朦胧水汽,立即明白这就是儿子说的那小丫头,当即热情招呼两人进屋。
青灵看女掌柜脚步履沉稳落地无声,便知是有道行的,已经听到后院的声音。她有点不放心,问:“会在我的饭菜里下药吗?”
女掌柜打趣着问:“要不,您住别家?”
住别家可能会要命。这家没有血腥气,没有妖精鬼怪,连屋角的蜘蛛都能活得好好的,店主看起来也像是有道行能护住店子的。青灵拉着青缈进店,把包袱放在桌子上,说:“就住这了,这里干净、整洁,人气旺。”
人气旺?偌大的客栈,空荡荡的大厅,只有她俩。哪来的人气旺?莫非……在自己的四周有看不见的鬼?青缈顿时汗毛都竖了起来,又心想,“如果周围都是鬼的话,该是鬼气旺吧?”这里没有街上的森冷感,又是青灵领自己来的,青缈镇定下来。
通往后厨的门帘被人一把掀开,正是之前在牌楼下遇到的少年。
少年走到青灵身边,一脚踩在凳子上,手指向外面,恶声恶气地叫嚷:“出去,不做你们的生意。”
女掌柜正转身到柜台处拿菜牌,闻言随手抓起手边的抹布便砸在少年的头上,绷着脸训道:“三天没开张了!去后厨帮忙。”
少年揪下头顶的抹布,不敢跟自家老娘作对,满脸愤愤地去了后厨。
女掌柜又换上一副和气的面容,拿出菜牌给青灵,说:“您先点菜,都是清早去菜市买的新鲜的。”
青缈瞄了眼菜谱,一把拽住青灵,附耳说:“黑店,好贵啊。”一盘青菜,二两银子。一只烧鸡,十两!一只鸡的正常市价是二三十文钱。即使是京城最贵的酒楼,烧鸡也卖不出这价。
女掌柜的耳聪目明,笑着回道:“这是幽街,正常的大活人不来这里。来这里的,要么是不缺钱的道行高深之人,要么是逃犯。您住在我店里,包管没有官府的人敢进来抓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