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天后,两条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动了整个夏吕:御史大夫刘韧勍白龙鱼服现身夏吕,颜煜以迅雷不及
掩耳之势拿下邹幽瑞,并张出布告在夏吕府衙当众审判,老百姓可以在公堂外听审。
老百姓从来都是最热情的看客,一时之间,几乎近半的夏吕人都拥到了府衙大门前。因为御史大夫驾临,夏吕近一半的差役也都出动了,府衙一时间观者如堵。
邹幽瑞是当日的食时初被控制起来的,三刻钟后,御史大夫刘韧勍就在府衙开审邹氏家族一案了。颜煜当堂出示了在死者刘安仁和凶犯邹幽瑞两府查到的证据,包括:婢女莫欢欢手上的麒麟镯,住所发现的价值不菲的金银首饰,还有两件邹幽瑞的内衣,这些都是邹幽瑞的夫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亲口指认的,确属邹幽瑞之物;在邹幽瑞治所的一间密室里,则查出本属于湖州刺史的文书若干,唐帝给刘安仁的诏敕两道,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湖州刺史的印信也在其中。
堂上跪着的莫欢欢,亲口供认了邹幽瑞如何让自己怀下身孕,如何承诺纳她为妾,如何利用刘府仆人老冯炮制爆竹和老冯畏罪自杀事件。她本来就沉稳老成,除了邹幽瑞致她怀孕之外,所有的事又都是真的,所以所有人对老冯和刘安仁的死因都没有质疑。连凶犯邹幽瑞被质问孩子是不是他的时,他也只是疑惑,并未否认。
但除了孩子一事,邹幽瑞拒绝承认任何指控。他本来就嚣张至极,更何况是被陷害,以至于根本不屑喊冤,指着堂上官员破口大骂。
不过当刘韧勍让萧子钰宣读邹幽瑞罪状时,大家的注意力很快都转移了。
邹幽瑞身为湖州节度使,把持着湖州的军政大权,建立了一张异常庞大,牵涉官员极众,遍布湖州全境,深入各行各业的关系网,这张关系网根深蒂固,错综复杂,权力远超死者——湖州刺史刘安仁。
邹幽锐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以及三个儿媳、一个女婿,分别掌控着湖州的茶盐、采矿、冶铁权,两个孙子年仅十六岁、十四岁,也被安排在茶行、丝绸的行会当中,名义上是茶商、丝绸商,实则由其母暗中操控,打压当地茶叶、丝绸价格,还驱逐百姓圈地种茶,从中牟取暴利。茶农生计艰难,与奴隶无异,矿地中每年因事故而死的苦力数以百计。仅邹幽瑞的三姨太庞氏,就笼络了酿酒和湖州户籍统计权,今查明证实,湖州人口上报朝廷的是三十七万七千六百三十八人,实际人口四十二万余人,当中近十五万人口的地税和户税,三成被庞氏家族瓜分,七成落入邹幽瑞私囊。
邹幽瑞的拜把兄弟田云,身份是湖州的别驾,平时也替邹幽瑞节制三万地方兵力,暗中勾联江湖势力烧杀抢掠;好友胡明道,强迫湖州富商从自己手中高利借贷,每岁获利百万;义子罗甘则从水利、农田方面压榨百姓,同时向朝廷索取大量钱财;就连邹幽瑞在的情人的情夫申梓同,也仗势与当地僧道勾结,与庞氏家族合谋隐瞒人口,愚弄乡民,鱼肉百姓。
而这些,仅是邹氏家族所作所为之荦荦大者。邹幽瑞如同一棵巨树,上面提到的每一个人不过是这棵巨树上的枝干,其下分支极多,所涉之人不但有当地官员,强匪恶霸,还有不少临州要员。
面对这些指控,邹幽瑞虽然惊骇,但全无惧意,甚至当堂威胁一旦自己被捕,就血洗湖州。直到萧子钰告诉他已密调临州兵力将邹幽瑞主要党羽各个击破。为了将风险降至最低,还动用了江湖力量控制手握重兵的田云,他才意识到大势已去。
刘安仁被炸身亡,麒麟镯丢失,刘韧勍奉旨降临夏吕,自己突然被拘审,婢女当堂陷害自己,萧子钰宣布罪证……久濡官场的邹幽瑞很快意识到,这是一场蓄谋已久,至少是有准备的行动。如果刘安仁被炸后立即反抗,他绝不会如此被动,就是颜煜的千金回夏吕时,他也还有大有希望。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自己被押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一切已成定局。
旁听的百姓有的瞠目结舌,有的云里雾里,但都一致声讨邹幽瑞,在府衙门口请求刘大人严惩。
“众位父老放心,本官奉旨彻查此案,既在此公开审讯,就绝不会姑息凶犯。此案牵涉极众,待本官禀明陛下,陛下自会发落。”公堂之上,刘大人辞色甚是和蔼,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有千钧之重。
“要不是这个狗官想取刘大人而代之,邹氏家族还不知要猖獗到什么时候,各位大人何以要让邹家发展到今天这种势力才彻查,难道不能在其羽翼未丰之前扼止?”说这话的是公堂外一个年老的儒者。
萧子钰闻此,当即跪倒公堂,禀道:“卑职身为江南东州,未能及时查处奸宄,请大人一并罚处。”
“萧大人,你的功过本官自会上禀,先起来。”
直到被推出衙门,押入大牢,邹幽瑞仍是暴笑喝骂,毫无悔意,也不屑于对莫欢欢的构陷做任何申辩。
但有一点,他从始至终也没有提萧子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