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芦书舍书房外植着两株寒梅,一株宫粉梅,一株绿萼梅。清冬时节,宫粉梅已灼灼盛放,或深或浅的花瓣繁密交叠,丝丝绵柔,散发出浓郁的清香。
而另一株绿萼梅则慵懒许多,此时只有零星的花骨朵长出,似乎仍在等待着。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无意……无意”
冬日事少,墨非毓趁着闲暇教授书舍的孩子一些简单的诗词经文。最初有四个孩子,后来元斐和另一个男孩实在坐不住,只剩下大月月和小月月两个人。昨天,书房门口寒梅盛开,墨非毓约两人一早在梅树下赛诗,谁能背出更多与梅有关的诗,谁就胜出。
想不起来下一句的,正是大月月。
“无意……无意……”大月月双手紧紧握住右边的口袋,看看小月月,又看看墨非毓手中的梅花,急得要哭出来。
墨非毓微笑道:“无意苦争春。”
大月月想了一想,立即大声道:“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小月月托着下巴想了一想,道:“我想不出啦。”
大月月大喜,蹦上前一步,等墨非毓在她头上插了一朵开得正好的宫粉梅,又伸出小手小心翼翼摸了摸头上的梅花,站到一旁等小月月。
小月月道:“你去那边等我。”
大月月已习惯小月月的指挥,向墨非毓道了谢,带着胜利的喜悦地跑开了。
两人立在梅树下,墨非毓撑着把花伞,小月月一身碎花衣裳,与朝阳、腊梅融为一色。
“你有什么悄悄话给我说?”墨非毓温言问道。
小月月四下看了看,说道:“王夫人的病,一直都是找先生的?”
墨非毓点头道:“怎么了?”
“昨天我和大月月打扫门口小路的时候,”小月月伸出小手指了指书舍出口方向,“小痴儿溜过来玩,我看他裤脚上都是露水,就问他一大早去哪了,他说去请城西请大夫。”
墨非毓静静听着,小月月接着道:“是城西瑞福堂的掌柜。今天一早,琳儿姐过来采梅花,她说已经有好几个大夫来过,还有一个是以前宫里的御医。”
墨非毓道:“都是来给夫人看病的?”
小月月摇了摇头:“琳儿姐说夫人最近没生病。不过请来的大夫每次都在夫人房间待很久,连她也不让进屋。”
这样的话琳儿不大可能主动提起,显然是小月月有意问及。书舍有不少与萧府截然不同的规定,比如,萧府书房严禁任何人进出,就是打扫也要昆喜在场看着,而书舍那扇大门永远敞开着,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进出出,只不过除了小月月常常进去借书,其他的人没多大兴趣而已。又比如,萧府门房任何时候不得擅离职守,除了年节之外不得饮酒,而在书舍中,墨非毓特地定下几条规矩:能偷懒则偷懒,至于饮酒要量力而行,不过如果因为受凉感染风寒,愈后要罚酒三盅。
这实在让萧府的人艳羡不已,不但小痴儿爱往书舍跑,萧府门房的老九也满心想讨好墨非毓,自从发生了袒护琳儿的事后更是如此。因为双方往来频繁,所以书舍这边知道萧府的消息并不难。
墨非毓微笑地看着小月月,柔声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用谢,”小月月明亮的大眼睛望着墨非毓,“我只是不想要先生离开书舍。”
“哦?”墨非毓道,“这话怎么说?”
“先生是府上请来的大夫,如果夫人不要先生看病了,我们又得回到萧府去,”小月月嘟起小嘴巴道,“我们都不想回去。”
墨非毓闻此,不由暖暖一笑,在小月月身前缓缓蹲下来。一缕轻柔的冬阳正好将她有些稀疏的眉毛照得丝丝可数。最引人瞩目的,是淡眉下一双灵秀聪敏的眸子。
“我不走。”墨非毓伸出手轻轻握着小月月胳膊,柔声道,“就算有一天我离开萧府,我也保证不让任何人不欺负你,好不好?”
“是大伙儿,书舍所有的人。”